我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女人,不同以往,这次她没有悲痛欲绝地哭喊着“墨儿”,她背对着我,安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周一片死寂。
她的头发白了许多,那一头灰白的花发瞬间刺痛了我的眼。
我跑到她面前,看见她形容枯槁,双目空洞又无神地徒然睁着,瞳仁里却没有一丝亮光。
我又惊又痛,问她:“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略微低下了头,她怀中抱着一个男人,男人眼角皱纹深纵,紧闭着眼,面色苍白,胸腔裂开了一个口子,里面躺着一颗萎缩发黑、坏死了大半的心脏,那颗本该死去的心,却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微弱地搏动着。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悲痛生生撑裂开来,变得支离破碎,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如有所感,吃力地张开眼,紧紧地盯着我:“黎墨,回来……”
我陡然睁开眼,但觉口干舌燥,已出一身冷汗,心里充斥着强烈的不安之感。
我脚步虚浮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杯子没握稳,摔在地上,水流了一地,映着我灰败凄惶的面目。
我对自己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憎,发泄般朝水潭狠狠地踩了两脚,愤恨扭过头,转身打开门,正准备出去走走吹吹风清醒一下,一开门赫然见门口矗着个黑魆魆的巨大影子,我“啊”地尖叫一声:“鬼啊——”
“鬼”也被我吓了一跳,趑趄着退开,在台阶处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拓跋飞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很是恼火:“鬼叫什么!是我!”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的确是拓跋飞,登时松了口气,旋即恼道:“你大半夜杵在这里干嘛?难道想谋财害命?”
拓跋飞难得地没跟我顶嘴,只是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疯子,咱们这会儿就走罢,早点儿赶路。”
我摇摇头:“不行,我得在城里办点事,今日还走不了。”
拓跋飞焦急道:“什么事非得在牧野城办?到丹阳城不能办么?”
“别处不知什么规矩,好不好办,关乎函证的事,早办了我心里踏实,就不拖了,免得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他被我看得心虚,扭捏地别过头去,我倏然明了,戏笑道:“被个小姑娘吓成这样?出息呢?”
拓跋飞面红耳赤地狡辩道:“谁说我是因为她了,我、我……”
“倒也不必怕她,朗朗乾坤之下,繁华都市之中,她还能化身厉鬼吃了你不成?”
我笑了一笑,道,“至于谈恋爱嘛,那是你的私事,你若想跟她谈恋爱,我也不拦着你,谁的成长路上还没几段恋爱呢?”
我凑近他,又道:“何况人家长得那么漂亮?还能亏了你?”
拓跋飞轻嗤一声,不屑地道:“她哪里好看了?整个一个疯头疯脑的疯婆子,比琴楼里的那位夫人可差远了。”
他嘴一撅,倨傲地道:“我要谈恋爱,也得找个和那位夫人一样好看的女人谈!”
我噗嗤笑出了声,伸出两手一左一右捏住他的脸颊:“你想什么呢?白夫人的年纪都能给你当娘了!她若再年轻二十岁,那等姿色又有几人能及,你眼光这么高,不怕将来打光棍么?”
拓跋飞甩开我的手:“打光棍也不找个疯婆子!”
青春期少年于感情之事上往往口是心非,对一个男孩子来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倒追,若说没有一丝心旌摇曳,我却不信。
“人的心是很复杂的,很多时候,自己也未必看得清楚,旁人就愈加说不明白。”我把拓跋飞推开,关上门,“你自己纠结烦恼去罢,我要睡觉了!”
“疯子!疯子!”拓跋飞拍门叫了两声,“你开门,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我睡着了!有事明日再说!”
我蹬掉鞋子,躺回床上,我自己此刻亦是满腹忧思无从诉说,实在分不出心思给拓跋飞参谋爱情,因而便不再理会他。
他等了一忽儿,甚感无趣,便自去了。
我心神不宁,难以入睡,直挨到天快亮才合上眼。
迷迷瞪瞪中,听到“嘭”的一声响,我猛地打个激灵,惊坐而起,看到非悯正抱着双臂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我,面色不善。
我看了看断裂的门闩、忽晃的门板,显而易见,面前的人是破门而入的,我谨慎地问道:“非姑娘可是有急事寻我?”
“拓跋飞呢?”非悯盛气凌人地问道,一张粉白的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沁着细细的汗珠,不知是走路走得太急还是生气生得冒火,“怎么不在房里?”
我想了想:“这个时候他大概在练功,不如你去后院找找看?”
非悯“哦”了一声,警惕地打量着我,审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愣了一下,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