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结课,高佐心满意忺地道:“老师,我今日体会到了那种头脑饱胀的感觉!”
我玩笑道:“不错,我看出来了,你的头好像又大了一圈。”
高佐摸了摸自家脑袋,纳罕道:“原来头脑发胀还会引起头骨增大?我待会儿拿皮尺测量一下,看看大了多少。头脑发胀程度和头骨增大程度会有规律可循的变化么?正负相对,如果可以增大,能不能缩小,缩小的条件又是什么?”
“你还当真了!”我笑得前仰后合,“你听不出我在跟你开玩笑么?”我又收敛顽色,假意严肃地问:“小佐,你学富三屋,我问你,你见过猪摇头么?”
高佐直摇头:“没见过,猪会摇头么?”
我憋着笑:“怎么不会?我刚刚就见着了。”
高佐四下张望:“在哪儿?在哪儿?”
我拍手笑道:“了不得,猪不但会摇头,还会到处看,边看边说‘在哪儿’!”
高佐这才反应过来我在揶揄他,却不懂如何反击,局促地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不再戏逗他,话茬一转,又道:“小佐,我听大当家说你经常下山去?不过,他似乎不喜你到处跑。”
高佐“嗯”了一声:“大哥原也不允,只是关不住我,总能被我溜走,后来便不管了,只教我事先跟他说好去哪儿、去多久,给足我银子,便放我走了。”
“看不出你这么调皮!”我笑眯眯地说,又作漫不经心状地道,“寨门总有人把守,你怎么溜的?难道有后门秘道么?”
高佐不疑有他,爽直地道:“后山的确有条小路,不过不好走,我也只走过一回,其他时候都是从寨门出去的。寨门设计得稀烂,平日又只有两人守着,一里一外,一高一低,有很多地方都是视野盲区,只要把握好时机,要溜出去太随便了。”
我哈哈笑道:“这竟也是一门‘学问’!你可真行!”
高佐从容骀荡地道:“老师,你若对这门‘学问’感兴趣,待我得了空,便带你溜上一回,实践实践。”
我的心突地猛跳一下,有些紧张,笑而不语。
高佐道:“老师,若无他事,我便去工房了,再修理下马达。”
我点头道:“去罢,我也正好饿了。”
高佐走后,我招呼陆七道:“陆七,你进来下,帮我搬几卷书回去。”
我站在书架前找书,陆七进来后,我头也未回,朝几案处大致一指:“在那边,《山精志异》第一到第五卷。”我翻找出《山精志异》后七卷,抱在怀里,转过身时,陆七已捧了《山精志异》前五卷在等我。我感激地道:“多谢!”陆七道:“无妨。”
说到《山精志异》,起先一见书名,我以为是些山精鬼怪的故事,便看也不看地扔在一旁。今日趁空档时,随手翻了几节,才知它是部讲山体运动的地质书,书中有些假设新奇有趣、耐人寻味,我遂起念将它带回居处仔细阅读。
我走到屋外才发现彼时已是深夜,繁星闪耀,银河璀璨。
我先将书搬回居处,然后去厨房找吃食,自己果了腹后,想到高佐也没吃饭,便用提篮装了些烙饼、枣糕、面糊汤带去工房。
我到工房时,高佐正聚精会神地研究马达,我便未出声,只轻手轻脚地将篮子放在一旁,准备回居处睡觉。
走到门外,恰见常老十赶来换班:“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是在这儿!行了,七哥,你走罢。”他说话时哈欠连天,一副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疲惫模样。
陆七道:“你去对面屋里睡会儿罢,我不太累,替你站站。”
常老十道:“行,那我睡会儿!今儿盘点生辰纲,进进出出的累死个人,我腿都快跑断了!”说罢,便去对面屋里睡下,须臾鼾声如雷。
陆七歉然道:“姑娘,老十实是累着了,工房里有张矮榻,地方也还算宽敞,不然你就在此处将就一晚?”
陆七向来处处予我方便,今次有求于我,我若推拒,未免显得不近人情,因道:“可以。”
我遂又回到工房,躺在矮榻上休息。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对高佐放心得很。
我敢断言,但教高佐手里有卷书、有样机关物,哪怕一个绝色美女站在他面前边脱衣裳边跳艳舞,他也不会分神看上一眼。
除此之外,自拜师以来,高佐对我越来越敬重,我能感觉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也正是一个学生对老师最纯净而肃穆的情感。
答应当高佐的老师,惜才固然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对我而言有利用价值,跟他打好关系,有利于我获取更多在高家寨的生存资源,以为自己谋划出路。
高佐的纯粹,或多或少让我有点惭愧。
兴许是饿极了,高佐终于放下马达,见到旁边的食蓝,便抓来取食。
我见他吃得急,忍不住道:“慢些,别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