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力面色陡变:“少将军,这……不妥罢?”
当然不妥。连我都觉出了不妥。
黎砚此行并未随军携带粮草,只令士兵各携五日口粮,而将粮草藏于武林城中。如今将粮草相让,无异于自断后路,甚至说是自杀都不过分,一个合格的将领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黎砚道:“过索桥要弃马,就这样罢。”
骑兵弃马,同扔了武器和装备没有分别。
我看不到黎砚的表情,但我从他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心寒意冷、万念俱灰的意味。
万力不再劝他,道:“是,少将军。”
他做了明显不合常理的决定,可这支部队里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质疑他。
柱儿年幼,尚不明白黎砚此举的深意,还为接到任务而满脸洋溢着兴奋,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道:“是!少将军!属下领命!属下定不辱使命!”
黎砚行至他身畔,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好好活着。”顿了一顿,又道:“这是军令。”言毕,再未多言,策马而前,率军继续赶路。
行出一截,黎砚又停下,回头看向我,道:“你过来。”
我跟着他行至偏处,他沉声道:“别再跟着我了,也别呆在越国了。周国很好,去周国罢,可以投奔翟骞。他问起,就说我让你去找他的。”
我摇头道:“我去周国做什么?我不去。”
黎砚道:“你说你从梁国历经万难来到武林,想找你的亲人,那就到周国查下去,不明不白跟着我算什么?不要说你是我阿姐,我阿姐早就已经死了,我不会认你,你死心罢。”
“我调查身世的意义是什么?好罢,假使我去了周国,查到了真相,我的的确确就是当年的女婴,你的姐姐。那时我再回来找你,还找得到么?”
我又生气又难过,“刚骑在马上,我一直想,要是我没多事去挖土精,要是我机灵点没掉山贼窝里,要是我没耽搁那么多的时间,我是不是还能见到我爹娘?可你没法预测未知的事,你永远不知道老天爷在想什么,机会说没了就没了,缘分说断了就断了,错过了就错过了,太无常了。我不想再傻乎乎地去赌什么可能性了,我现在就只想牢牢抓住眼前实实在在的东西。”
我走上前,抓起黎砚的手握住,心如刀割,泪花了眼:“多多,你想去安城是么?你想以身殉国是么?”
黎砚没有否认,冷静地道:“我是一名军人,即便以身殉国也是职责所在。从我穿上军服,执剑跪在王座下宣誓效忠的那日起,我的性命就已属于越国。”
我知劝不动他,便不劝他,坚决地道:“多多,我跟你去安城。无论生与死,我和你一起。”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滚出眼眶,滴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黎砚像被我的眼泪烫到了般,想抽出手去。
我心酸难抑,往前一靠,头抵在他肩膀处,额头贴着坚硬而冰冷的铁甲,竭力克制,情绪仍有些失控:“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温柔,天真的只是无知的人们。我从前就很天真,以为自己可以抓住很多东西。没有,没有,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抓住。我一个人走得太辛苦了,太孤独了。我不记得爹娘的模样,甚或都没见过他们,可我时常梦到娘,她唤着我的名,让我觉得心里很暖和。如果这一回我们不能活,就手拉着手一起去找爹娘,那样也很好……”
黎砚凝立不动,任我靠着他的肩,拉着他的手。
温热的暖流自手掌间从他身上流转到我身上,汩汩涌向心头,这种有所依靠的感觉令人感到格外踏实。
我已太久、太久,没有过这般安心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