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胤城向西南而行,我和小树轮换驾车,马不停蹄地赶路。
既然“东临君”是我的“目标”,我便须先了解他,找到“攻克点”,投其所好、拿其软肋。
我自然少不了跟小树打听他,但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神秘,连出身情报组织的小树都知之甚少,亦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问“东临君”的基本信息,如姓名和年龄,小树也答之含糊。
“姓名么?”小树凝神想了许久,拿捏不定地道,“他的母亲是楚王之女柔云公主,父亲是虢国已故的成王。虢国灭亡后,楚王便将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的柔云公主接回了楚国。虢国王族姓‘姬’,按常理他应当姓‘姬’。但不一定,因为这种情况下,也可能改姓母姓,从楚国王族的‘盘’姓。但也不一定,因为他在蓬莱求过道,蓬莱有‘舍姓断俗’之习,他也可能会舍姓。至于名,不知道,查不到。”
“年龄好说。”小树不作多想,“虢国覆灭是三十年前的事,算来,他今年不是二十九岁,便是三十岁。”
我听得拧起眉头,心生疑虑:这东临君不过是楚王的外孙,其父又是亡国之君,背景说硬不硬,年龄说大不大,三十岁能在政治场中有多少深厚的积淀呢?
我不由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他真的能叫板太子么?”倘若他没有这个能力,我攻克他也没用,万一找错了人,岂不误了黎砚性命?
“华夏列国虽沿用周朝的贵族等级制度,但由于君爵对王爵的威胁太大,故而‘君’这一爵级可说名存实亡,相当于废止了。列国事实上采用的贵族等级制度应是,王、公、侯、伯、子、男。楚国也一度如此,直到东临君上位,楚国才重现君爵。”小树郑重地道,“楚王乃当代之霸主,威震四海八方,绝非昏聩之人,这等情形极不寻常。姑姑,你万不可因东临君年岁不长而轻视他。”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以示知晓。
小树许是见我的态度不够“心悦诚服”,遂又笃定地道:“东临君权势煊赫,民众喁喁。别说太子,便是楚王,亦须让他三分。要从盘疾手中救出黎砚,除了楚王和东临君,楚国没有第三个人办得到。”
我见小树如此笃信,便打消了心中疑虑,回到正题,继续探问东临君的社会关系和亲属关系等信息。
师生关系这条最好说,东临君有三位学生,周子陵便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位,一位是端木煜,一位是已故的王冕。端木煜是燕国大良造。王冕是秦王尚未即位时的太傅,因主张新法变革,得罪了一干权贵,被昭王腰斩于市,秦王当年亦险些被废黜太子之位。
听罢,我又惊又疑地道:“东临君作为一个楚国大臣,怎么收学生都收到国外去了?还净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小树颔首道:“正是如此,东临君的影响力并不单单在楚国。”
“至于周子陵,虽无爵无官,亦出身富贵。”小树瞄了我一眼,“他是名满天下的大文豪,在文人们心中,地位极高。《诗经》和《楚乐》这两部文坛奠基性的诗歌典籍皆是由他编写、修订、整理的。那日诗话会上,你让他赋诗,想看他出丑,着实是……”
我脸一红,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回想当时的情景,到这时才知自己有多莽撞和愚蠢。
说罢师生关系,再说门客,东临君府上倒也养了几名家臣,但不多,小树亦知之不详,亲信党羽之流,更不听闻。
由此我判断出:东临君并不热衷于给自己造势和人际关系的打理,在当今的官场环境下,实是一股清流。只不知他是真清高还是装清高,但以他的身份地位,似也没有装的必要。
我又问及东临君的妻妾儿女,对大多数人来说,家人都是软肋所在。很多时候,从想攻克的对象的家人入手,也是条重要的路子。比方说东临君淡泊寡欲,无从下手,我若收买他的宠妾,吹吹枕头风,迂回图之,未尝没有奇效。
小树道:“东临君尚未娶妻,无有子嗣。至于妾室,便不知了。”
我愣了愣:男子加冠后的人生大事便是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甚至有些贵族为了早日掌权,会提早进行冠礼和婚礼。东临君而立之年还未娶妻生子,这很不合常理。
我揣测道:“他莫不是有龙阳之癖?”见小树不明所以,直言道:“他好男风?”
小树微垂了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所知也仅止于此。”
我陷入沉思,从目前所获的信息中看不出端倪,不到觌体时,怕难知其人。
两日后,我和小树在夜幕中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郢都。
郢河横贯郢都,将它分成了两半,一半称之“南岸”,一半称之“北城”。
王宫建在北城,权贵们也多集中于此,显得安静肃穆些。
南岸则灯火通明、灿烂辉煌,集市、教坊、乐馆、阊阖、酒楼、茶馆等临江而建,江上泊着画舫,往来船只,川流不息,一派繁华盛景。
虽已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