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莫为报仇影响你的判断。”
“傻瓜。”慕星湖轻叹一声,旋又冷然道,“现在还不到时机,但,此仇我势必连本带利地向公子厉讨回来。”
我沉默了半晌,黯然道:“郢都,真复杂。”
不是明争,就是暗斗。先是太子拿我的身世做文章,楚王差点以欺君之名治我的罪。再是我根本不认识的公子厉,行刺于我,险些要了我的命。
我落入高家寨,身临战场,且尚可自保,这两遭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权利场中,不见刀光剑影,却比哪都凶险。
他停下脚步,攥紧了我的手,低声道:“莫离,怪我大意了,没能保护好你。”
我抬起头看着他,笑道:“星湖,若不是你,我和黎砚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不能把所有的疏漏都归咎于自己,毕竟脚长在我身上,手长在我身上,心长在我身上,脑子也长在我身上,我得自己变得强大。”
我不想成为一个累赘,一根软肋。
没走多少路,我便体力不支,又回了疏园。
还没进门,但见一青一红两道人影在屋檐上飞来窜去,令人眼花缭乱。
我看了半晌,才看出来原是赤贯不知因何与太叔乙缠斗在了一处,太叔乙只守不攻,守不住就跑,跑不过就索性两眼一闭,无赖地道:“你打罢你打罢,打死我太一剑便归你!”
赤贯堪堪将劈到他面门的一掌收回,抓狂得直跺脚:“太叔乙,你这个缩头乌龟!你为何几次三番不肯接受我的挑战?”
太叔乙被骂“缩头乌龟”也浑不在意,鼻孔望天,悠哉地哼起了小曲,赤贯恼得脸红了一半绿了一半:“太叔乙,你欺人太甚——”
我抬头看向慕星湖:“他们俩有何过节?”
慕星湖笑了笑:“倒也算不得过节。赤贯极有武学天赋,心思简单,又肯吃苦,故修得一身好武艺,九华宫难得出这样一个好苗子,尊主对她期望很高。此番临行前,对她寄予厚望,盼她能打败太叔乙,夺得太一剑,以振九华宫声威。”
“总不能放任他们俩天天拆房子罢?”我哭笑不得地道,“你能教他们别再斗了么?”
慕星湖摇了摇头:“怕是不能。”
我们说话时,太叔乙与赤贯二人也相继跃下屋檐,二人先向慕星湖行礼。再转头看向我,赤贯嘴一撅,委屈巴巴地道了句:“夫人。”
太叔乙挑了眉梢,拖长嗓音唤了我一声“夫人”,接着道:“你能否好好管教管教你的丫头,不要教她总来寻我麻烦?”
自谷芳出事以来,这还是太叔乙第一次同我说话。
我愣了愣,又颇觉不自在,赤贯先前虽也唤我“夫人”,但彼时我脑子甚是迷糊,并未在意。此刻听太叔乙跟着赤贯唤“夫人”,不由羞臊,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慕星湖道:“莫离,你先进去歇息罢。我晚些时候再教黎枢言和平安过来瞧瞧你。”
我点了点头,问:“绘梦呢?怎的不见他?”
慕星湖若无其事地淡淡道:“他家中有事,我已将他遣送出府了。”
我虽觉遗憾,却未作他想。回了疏园后,我歪在床榻上歇息,赤贯在我旁边坐下,以手托腮,眼珠转来转去,一直盯着我看。
我好笑地道:“我脸上绣了花么?”
“夫人,你能活过来,真是一桩奇事。”赤贯感慨道。
“我刚来紫府那日,医倌都说你已经死了。你心口上有这么长一道口子。”她说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你死后十天,身子都腐烂了,熏得屋子里臭不可闻。可你居然流眼泪了,然后就醒了,唤了成珏哥哥的名字,同他说了一句话,再然后,就一直昏迷到了今日。”
“什么?”我惊得瞬间困意全无,骇然道,“身体都腐烂了,还、还能流泪,还、还同成珏说话了?”
赤贯大力点头:“我在蓬莱,也没听闻过这等怪事。”旋又笑道:“不过玉鸣叔叔和成珏哥哥他们私下说,是主上对你至死不渝的痴情,把老天爷感动了,所以又把你还给他了。”
我老脸一红:“你个小丫头片子,哪里知道什么是痴情了!”
赤贯偏着头想了想,道:“虽然不太懂,但这就是了罢。你死后,主上伤透了心,一夕之间白了头,在床榻前守了七日,没挪过地方,不停地跟你说话。从渊爷爷怕他身子垮了,强行带走他,灌了水和粥,主上昏睡了两日后,一醒来便又去寻你。从渊爷爷带着百川叔叔和成珏哥哥他们一齐来劝主上将你埋了,他却浑然不理,嘴里念叨着‘我是你的星湖,你是我的莫离’之类的话,大家都以为他疯了,哭成了一片,你就是那个时候流了眼泪。”
我呆呆地听完她说的话,心中酸涩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黄昏的时候,黎枢言和平安相携而来。
黎枢言稍长高了些,举止愈发沉稳,一身书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