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当,慌忙打断他的话:“不准想!”
他眨了眨眼睛,“纯真无邪”地问:“不准想什么?”
我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咬牙道:“慕——星——湖——”
他亦坐了起来,凑近我,鼻息相闻,低声笑道:“莫离,莫闹,这里可是王宫。”我竖起眉毛,正想斥责他,他却痴痴地凝着我的眼,浅褐色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期许与渴盼:“莫离,我想听你唤我一声‘夫君’。”
我的心突突猛跳起来,撞得胸腔生疼,耳根犹如火烧,烫得一片赤红。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我的唇,压低声音,半是委屈半是诱惑地道:“莫离,唤我一声‘夫君’,好么?”
我像被人扔进沸水中煮了一煮,全身是汗湿,身子又红又热,瞬间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牵线木偶一样乖顺地服从着他,小声嗫嚅着道:“夫、夫君……”方说罢,立时蜷缩进被窝中,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慕星湖笑出了声。
那一连串的笑声仿若石子般投进我的心房中,激起千层涟漪,跌宕不息。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假若能教他这般笑着,我愿意做任何事,更莫说只是唤一声“夫君”。
我拉开被子,怯怯地勾住他的脖颈,面红如霞,迎着他的目光,望进他的眸子,羞涩而认真地道了句:“夫君。”
慕星湖的眸子瞬间湿润了:“莫离,吾妻。”
我咧嘴一笑:“快睡罢!难道你想明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参加天祭么?”
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哽咽道:“莫离,莫要再离开我了。”
我亦将他搂住。
他今夜甚为反常,定要我唤他“夫君”,我想只怕多多少少,和刘恕出使楚国有些干系:“星湖,我既与你缔结了婚约,自会同不相干的人撇清关系。我的心不在他身上,即便他来了,我也绝不会舍你而去,除非……你不要我了。”
我伸出手,将那缕白发缠绕于指尖,温柔地道:“星湖,我想给你梳一辈子头发。”
他摸了摸我的头,眸子里闪烁着熠熠星光,轻声笑道:“等我老了,头发掉光了呢?”
我眯缝着眼:“那我便不要你了!”
他眉头大蹙,恼火地道:“你敢!”
我哈哈大笑,在他胸前蹭了蹭,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格外安心,闭了眼,小声道:“星湖,我想嫁给你。”我的声音更小了:“并非只是因为‘条件’。”
他狡猾地问:“那是为了什么?”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啐道:“不告诉你!”
他将我卷入怀中,笑得十分开怀。
第二日天未亮,慕星湖便即离去。
我梳洗过后,宫人将送我至永春门外。与太叔乙和刑钺二人会合后,至一处屋舍,我换上礼服和冠冕,甫出门,便闻得钟鼓喈喈,太叔乙催道:“快些走罢!大王已经起驾了!”
我提起衣摆,一路小跑,跟紧二人,至宫门外,与大队人马汇合。宫人前来盘查,太叔乙行了一礼,自报家门:“紫府太叔乙、刑钺、陈迁,前来观礼。”宫人恭敬地道:“太叔先生多礼了。”
钟声长鸣,我跟着队伍行至城郊圜丘。
我略踮起脚尖,目光穿过浩浩汤汤的人群,看向祭台。祭台呈圆形、高三层。祭台之上,不设屋宇,上层供奉着天帝之牌位。神位前陈设玉、帛、酒、果等供品以及各种礼器。上层之南侧设祝案,楚王以及列国使臣的拜位分设于上、中两层的正南方。祭台之下,编磬、编钟、鎛钟等数十种乐器陈列于东西两侧。
骁尧手持黄金剑,立于祭台之下,身周散发着森森寒气。
参礼之公卿及其子嗣依品阶高下依次排列开来,垂手躬立。参礼之人外围有重兵把守,将之与观礼之人隔开。观礼之人分成四组,分列东南西北,我所在的队伍,便是在南方。观礼之人外围又有数千名卫兵环绕巡查,守备森严。
钟声止时,鼓乐齐鸣。
太叔乙小声提醒道:“要开始了!”
我心中一凛,赶紧站好,不敢再踮着脚尖四处张望。
伴着乐声,楚王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旒冕,腰插大圭,手持镇圭,自东南方列众而出。列国使臣牵着牛、羊、豕,缓缓跟随其后。
因相去甚远,中间又隔着千百号人,楚王及使臣们的面目皆十分模糊,只能瞧出身形轮廓,但看到刘恕的那一刻,我的心仍是骤然一紧,有片刻怔忡失神。
楚王及列国使臣在祭台下方站定后,便有巫吏牵过牺牲,将之宰杀。列国使臣将祭品置于备好的柴垛上,楚王手持火把,点燃柴垛,此时乐奏“朝章”,顷而白烟高高腾空,以使天帝嗅之。
继而奏景章、舞干戚,宫人端来玉璧、鼎、簋等礼器,盛入烹熟的牲肉,由楚王和列国使臣捧着,登上祭台,供奉于神位之前。楚王登上祭台上层,列国使臣则登上祭台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