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陷梦魇,浑浑噩噩不得清明。不知几时,隐约闻得人声。
“她昏迷多久了?”
“整整一个日夜。好在并无大恙。大王明日一早起驾还都,不如请大王带上她,定可保万无一失,如何?”
“今次她干系重大,放任她回曲淄,不甚稳妥,随军北上罢。”
“这……”
“代国准备得如何了?”
“右贤王赫连朔为主帅,虎豹将军拓跋飞为先锋,屯兵三万,驻扎于卓仑高勒,以乌珠马的脚力,一日可至逐鹿。”
“可着手安顿打点了,三月初,遣使出秦求亲。”
“秦国有数位适龄公主,你可有中意之人?”
“你决定便可。”
“好。”
“你先下去罢。”
“是。”
我分明听到有人说话,可那些话语从耳鼓传入脑中,不知怎的便成了杂乱无章的字句,教人难解其意。
闻得脚步声渐去渐远,我心中大恸,却苦于身子不受控制,动弹不得,一时急得哭了出来:“多多,别去——”
眼前是一片黑暗,黎砚背对着我,一步步走向无尽无极的深渊,任我如何呼喊也不回头。我竭力伸出手去够他,挣扎了许久,终于碰到一只冰凉的手,我大喜过望,紧紧将之抓住,力气重得指甲都掐进了他掌心的肉里。
我嘶声低泣:“多多,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去,别去那里……”
黎砚仍不肯回头,却也不再前行,石像般站着不动。
我心中稍安,昏昏沉沉之际,又睡迷了过去。
我在一阵颠簸中醒了过来,睁开眼四下打量,方知自己此刻身在一辆马车中。外面马蹄声、步履声格外齐整,秩序井然,尤显声势浩大。我起身推开车门,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不计其数的士兵正朝着西北方向行进,浩浩荡荡,夐若千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蔚为壮观。
黎枢言闻得动静,回头睄了一眼,调转马头,驱驰而至,招呼道:“姑姑,你醒了。”
我不解地道:“这是要去哪里?”
黎枢言回道:“公子领十五万大军,正前往龙城,与江将军会师,若无变故,今夜可至。”
我朝队列前方望去,道:“弄些水来,我口渴了。”
黎枢言点了点头,不多时便回,手中拿着水囊、粟米饼和干肉条儿,歉然道:“姑姑,今日未起炊火,只有这些,先将就吃点儿罢。”
我接过水和干粮,便退回车内,合上车门。
傍晚至龙城,鸣金三响,全军立时止步,原地休整待命。传令官奔走而告,令各部于城外安营扎寨,不得惊扰百姓,擅自入城者,斩立决。
我正欲下车,两名士兵忽至,下马道:“公子有请,请姑娘随我等前往。”
我折回车厢,道:“走罢。”
那两名士兵在前引路,马车紧跟其后,黎枢言策马相随。行至东门外,又有士兵牵了马来,令我弃车乘马。我跨上马背,骑了一阵,便见一队人马在前缓行。
十多位将领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刘恕,温衡紧随其后。
那两名士兵下了马,快步上前,屈膝跪地:“公子,人已带到!”
黎枢言亦下马跪地,恭声道:“拜见公子。”
刘恕着白袍玉带,披银甲银盔,勒马回顾,一双黑眸摄人心魄,不怒而威。
他从来都以一副轻佻浪荡的模样示人,如今这副神情姿态,直如换了个人似的。又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黎枢言见我浑然不动,当即小声提醒道:“姑姑,莫要发呆。”
我驱马上前,直视着刘恕的眸子,淡淡地道:“见过公子。”
刘恕的目光从我身上掠过,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复与众将相谈。
至于东门,城门大开,众兵将夹道相迎。
为首之人三十五六岁,白面短须,目光湛然,腰佩长剑,身着锦服,观其通身气派,应是世家子弟。他远远看到刘恕,便已伏地而拜,朗声道:“末将江皋,参见公子。”
江皋身后两位将领相继跪拜参礼,其中一人身长八尺,豹头虎目,手持三头叉,声如洪钟,端的是威风凛凛:“末将廖丰,参见公子。”另一人使长矛,亦生得高大魁梧,只是同廖丰站在一处,气势上便弱了几分:“末将张真,参见公子。”
其余副将、参将等一同行礼,齐声道:“参见公子!”
刘恕翻身下马,大步前行,亲自扶起江皋、廖丰、张真三人,对众将道:“诸位爱卿快些平身!”
众将再拜而起,这才又各自上马,依序入城,直奔非府。
遥遥望见非府的重重屋宇,我不由一阵恍惚。
众人在非府正门前驻马。彼时门前立着一人,那人一袭青衫,年岁不足而立,却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