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行至东宫外,忽闻一声清脆婉转的娇唤,一个女子款款而来,衣袂曳风,端的是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那女子人如其声,生得极美,打扮得也极精致,金翠明珠缀于发,鹅黄纸花贴于额,一张小巧的面庞,两汪漾水的明眸,又大又亮,小鹿也似,我见犹怜。
“妾身见过公子。”
那女子盈盈一拜,再抬起头时,眸中已是泪光点点:“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妾等了你好久,好久……”
刘恕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似有不豫,神色虽无波,目光却生寒:“家中可好?”
那女子轻拭泪痕,回道:“尚好。代国人虽野蛮粗鄙,但代王倒也是个懂规矩、识大体的人,没敢对世家贵族出手。”
我闻言松了口气,既是如此,温衡和初一那边,应当不会有甚麻烦。待温衡回来,可得请他仔细给孩子检查检查。
刘恕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道:“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泪水又涌出眼眶,那女子哽咽道:“能再见到公子,妾受多少委屈也甘愿。”
刘恕“嗯”了一声,道:“方渐海,带陈氏去西林苑歇息。”
方渐海道了声“是”,转向陈氏,躬身道:“夫人,请罢。”
陈氏大抵也感觉到了刘恕的冷漠,惨白了脸,颤声道:“公子,你我分别快一年了,妾想同公子独处一忽儿……”
刘恕道:“今日有事,改日罢。”
“公子!公子……公子……”
陈氏凄凄哀哀地唤了几声,可刘恕已抬起腿,迈进了东宫大门,徒留美人空自垂泪。
大吉祥迎了上来,低眉顺目地道:“公子,德和殿已收拾妥当,其他地方奴婢们还在清扫,公子……”
刘恕道:“就住德和殿。”
大吉祥应了一声,在前引路,至德和殿,刘恕脱下盔甲,吩咐道:“速传医倌。”大吉祥不敢耽搁,当即退下。
德和殿宽敞亮堂,主厅两侧有数间房屋,主厅正中的窗户则对着一池芙蕖,美不胜收。
我扶着刘恕在主厅的软榻上坐下,俄顷,但觉胳膊一热,怀里的小人儿旋即哼唧哼唧地哭出声来。刘恕本已躺下,闻声又坐了起来,问道:“他怎么了?”
我撇了撇嘴:“他尿我身上了。”又看向刘恕,手脚无措,呆愣愣地问:“现在怎么办?”
刘恕拧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方道:“先把包被换了罢,湿着定是不舒服。”
我忙将孩子放下,去解襁褓的系绳,忽停了手,道:“没有换洗的包被。”
刘恕道:“去屋里找找。”
我点了点头:“你先看着他。”
我在几个屋子里搜刮了一圈,果真找出了几条堪用的被子、巾帕。出来时,只见刘恕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认真地打量着那婴孩。
我走上前,将被子铺在软榻上,刘恕自觉地朝里挪了挪。
我解开系绳,这才发现那婴孩是个女孩儿,小小的身子,又白又嫩,只与我手臂一般长短,我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换过包被,重新包好,抱在怀里。
在这过程中,刘恕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大气不出,至此方呼出一口气,不可思议地叹道:“她好小。”
我笑着问:“你想抱她么?”
刘恕迟疑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我奇道:“可是有甚难处?”
刘恕凝重地道:“孤下手没轻没重的,怕抱坏了她。”
我好笑地道:“她又不是面捏的,来抱抱她。”说罢,便将孩子往他怀里塞,刘恕略退开了些,道:“孤身上有血,脏。”
倒是我大意了,我忙将孩子抱了回来。不多时,她又吭哧吭哧地抽泣起来,哄了许久也不见好,反越哭越大声,挥着小手、张着小嘴直往我胸口扑来。
我羞窘地道:“这个小流氓!”
刘恕护起了犊:“她是女孩儿,哪里流氓了?”想了想,道:“大抵是饿了。”
我心急之下,脱口而出:“那怎么办?我又没有乳……”我生生将“汁”字吞回肚中,一时羞红了脸。
刘恕轻咳一声,旋又正色道:“须尽快寻个乳母来。只是眼下城中混乱,怕是不好找,可先养只母羊,用羊乳喂着她。”
我忙道:“我即刻着人去办。”正要起身,刘恕蓦地按住我的手,道:“这段日子,你先照看着她,交给旁人,孤不放心。”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刘恕倒回软榻上,我抱着孩子安抚了一阵,她哭声渐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我行至殿外,吩咐内侍送碗粟米粥来,又令侍从去寻母羊。
未过多时,医倌赶至,我跟他说明情况后,他擦净了手,便欲给刘恕把脉。刘恕却道:“去看看那孩子有无大碍?可受了什么伤,或是中了什么毒?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