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生一股傲气,笑道:“我是公子宠信的‘佞臣’,我这等‘女子小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不讲君子之道,岂会怕他们?”
刘恕挑了挑眉梢:“不怕旁人闲话了?”
曾经怕过,怕那些流言蜚语传到慕星湖耳朵里,怕他猜忌我、误会我、嫌恶我,甚至放弃我。可刘恕当众掌掴陈氏后,连他的近侍们对我的态度都与从前不同,俨然视我作半个主子。
即便我自问光明磊落、持礼自守,然以色谋权、狐媚惑主之名也已在军中流传开来,成为不公之密,试问谁会相信我和刘恕只是清风与明月?
事已至此,既堵不住悠悠众口,倒不如放开心怀、坦然任之,用有限的精力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至于慕星湖,比起无谓的揣测,我更该相信他,况且待回到楚国,我自会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化解他心中的块垒。
我抬头看向他:“比这更难听的话,公子不也波澜不惊地听下去了么?公子能做到的事,我便也能做到,即便眼下做不到,也会竭力做到。”
刘恕脚步一顿,侧过了头,目光在我身上凝了片刻后又落到阿福身上,问道:“累么?孤来抱她。”
我亦不与他客气,将阿福交给了他,道:“累倒罢了,只是日头烤得人燥。”
刘恕哂道:“你到孤身旁来,便不会晒着了。”
我依言靠他近了些,身子匿在他的影子里,霎时清凉些许,不由笑道:“果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刘恕轻抿着唇,嘴角微扬,一抹漾开的浅淡笑意在日晖下明光闪耀。
我偏了头,问道:“公子,你身子可大好了?这两日夜里还烧么?”
“昨夜便没再烧了,今日已好了许多,不过……腿上肿还未消,时常会疼。”
“是了,我去医倌处要了几贴木香、荆芥配的药膏,走前放你案头了,你可用了?”
“看到了,忙忘了。”
我心生不悦,嘀咕道:“不过是吩咐一句话的事儿,没见过对自己这么不上心的人……”
“你小声念叨甚么?”
“我说,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两日着实事多,待会儿回去便用。你倒真是闲不住,后来又去学了医术?”
我忙道:“算不得学了医术,只是将《百草经注疏》读得熟稔些,略知几味草药罢了。”言至于此,我兴致勃勃地将离开青云镇后贩卖土精赚取银钱的事也同他说了。
刘恕听罢,道:“如此说来,你从梁国到越国这一路,手上一百两银子非但不少、反而多了。”
我竖起三根指头,得意地道:“不多不多,也就翻了三番而已。”
刘恕眉头微拧,陷入沉思中,过得片刻,问道:“机关之术又是从何处习得?”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大抵是爹娘请人教的罢。”
刘恕又飞快地问了一句:“黎墨,你是哪里人?”
我不假思索地道:“越国武林。”
刘恕眉头拧紧了些,道:“称‘父亲’为‘霸’的唤法十分罕见,只越国西境屯溪、休城一带方言中的‘阿拔’和‘巴巴’有些相近,其他地方未听闻有此唤法。”
我笃定不移地道:“公子,我虽失了记忆,可我是越国武林人,名唤黎墨,舍弟名唤黎砚,这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弄错的事。”
“莫要紧张,孤又不是在审问你。”刘恕轻叹一声,“孤遇事向来索求清楚明白、了然于胸,可你身上却满是谜团,且查不出任何线索。你一口咬定自己是武林黎家人,且不说黎家族谱上明确记载着黎镜长女黎墨早夭之事,单说黎家一门武人,你却半点儿武功底子都没有,反精于商道、机关之术,岂非蹊跷?”
我莫可辩驳,念及故乡,又心生酸楚,黯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慕星湖应是知晓我的过往,可我每每提及问起,他便云淡风轻地用一句“那些都不重要了”将之抹去,从不多说半个字,他想隐瞒什么呢?
相爱至斯,我与他的关系亦应是亲密无间,可于我而言,他便如在云中,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也触不到他的真身。那样的感觉,大抵就像信徒膜拜着佛像,即便献出了灵魂,寂灭之前,佛祖的“真实”终究只在自己心中。
可我的寂灭,又是什么?
怔忡之时,听得刘恕问道:“流落祁山之前的事,还是全然想不起么?”我呆了一呆后,方迟钝地点了点头。
刘恕脚步一顿,垂眸看向我,自语般低声道:“巧得像是……”我等了半晌,见他缄口不语,没再说下去的意思,便问道:“像是什么?”
刘恕蓦然一笑:“天意。”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确有感慨之意,可刘恕说来,那便只是调侃。
他用我的凄凉遭遇来奚落我,我不免耿耿,憋着一口气,嗔怨道:“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