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又下了一场暴雨。
室内并不算冷,洛疏竹刻意没有关窗,她喜欢空气中下雨的味道,于是舒服地缩在软榻上,枕着厚厚的一本书,偏头去瞧外面的雨滴。
雨水落下的沙沙声,搭配着一室暖光,惬意地过分,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
“咚、咚、咚。”有人叩响殿门,一下一下,不疾不徐,在雨夜里也并不明显。
那人不慌不忙地叩了三下,才低低地喊人:“姑娘。”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洛疏竹认出侍女林沁的声音,她坐直了身子,“怎么了?进来说吧。”
林沁站在软榻前,伸手递出一张纸,然后才解释起来,“今夜有几位,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逃来的,一身狼狈,拿着这东西就往洛家域内闯,说是你给他的信物。”
她顿顿,似乎是在打量洛疏竹的表情,“守在边界上的侍卫们,不确定这是不是你的东西,又唯恐怠慢了你的朋友,就干脆把他们带过来了,现在人就是在朝和殿等着呢。”
“姑娘,”林沁嘴唇抿了抿,“我看了一下,把那信物画在了纸上。我本想把东西要来,给你确定一下的,可那人硬说要见你,怎么也不肯给。”
她说话的时候,洛疏竹纸张打开,她凑着灯光看了下,发觉上面画了一只水滴状的耳坠。
林沁的画技很好,只看了一眼,洛疏竹脑中就浮现出了一张脸。
她知道是谁来了。
这耳坠的是洛留影送她的,本就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没什么特色。但实际上,它既是耳饰,也是一个储物空间。
这只耳饰陪她在人界走了一遭,到现在,还一直戴在右耳上。
总戴一只耳环太过奇怪,洛疏竹便在后来,寻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凑成一对。而凑数的那只耳环,应该是在她大婚后……送给了那个侍卫。
“确实是我送的,我去见见他,”洛疏竹从软榻上下来,又看了看林沁,嘱咐道:“已经挺晚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
她从室内抽走了一把雨伞,没犹豫直接进了雨幕,雨水顺着伞边沿落下,被风一吹,便轻飘飘地刮进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洛疏竹对此并不在意,因此,等她站在朝和殿的门廊时,耳边的发丝上挂着丝丝的雨。
她把雨伞收好放下,沿着门廊往殿内的方向走,灯笼挂在廊下的横梁上,在下雨的天气里飘飘摇摇,连带着走廊的暖光也时亮时暗。
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殿门。洛疏竹心中也有些好奇那人的来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没留意间,被一只手猛地往旁边拉过去。
她被人往门廊的柱子上用力一按,但像是害怕她磕到一样,那人又伸手在她脑后垫了一下。
“砰”地一声,她后背紧贴在柱子上,却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身后软绵绵的,像是躺入软榻一样的触感。
天旋地转之间,洛疏竹正要出手,便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
他一手撑在柱子上,拉开了一点距离,另一手却没有动,依旧稳稳地垫在她脑后。
洛疏竹微微仰头,“你怎么来了?”
“你家侍卫把事情报给你哥哥的时候,我都听到了。”历拂衣目光灼灼,“然后我就替他过来了。”
“等了很久了,你怎么不进去?”距离很近,洛疏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夜风的凉意。
“林沁来的时候,我就在了。”他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开口,但依旧捋了一下她发丝的雨水,“你……他拿的信物是真的,还是假的?”
洛疏竹顿了一下。
瞬息间,她好像猜到了历拂衣为什么没有进去。
也是在人界的一个雨夜,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糟糕,历拂衣曾倚在床边,漫不经心地问她,“你那宝贝耳饰是什么来历?上天入地都带着,也不知道换一个。”
她当时回答说:“我哥哥送的。”
在那段时日里,一提到洛留影,两个人就会陷入诡异的沉默。
所以历拂衣一瞬间偃旗息鼓,硬生生调转了话题。
可是现在,洛疏竹忽然想到,她没告诉他,那耳坠珍贵的只有一个,而不是一对。
在绝大对数人心中,耳饰、簪子这种饰品送出去,大概带着其他一些意思。
历拂衣站在这里堵她,或许也有了这种想法。
洛疏竹握住他冰冷的手,生不起半分逗弄他的心思,“是我送的,但是,我哥哥给我的耳饰,只有一只……我想说的是,只是个信物而已,不算珍贵,也没有别的意思。”
“……嗯。”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只是握手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
“我在入塔找你之前,手腕受了点伤,没来得及处理,他应该是看我可怜,就给了我一瓶药。作为回报,我给了他一只耳坠,算作帮忙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