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这尊大佛,也不是个讲理的人物。
郭积成拿袖子沾了下额角的细汗,“殿下啊,你到底干嘛来了?”
“伸冤啊。”历拂衣又在鼓上重重砸了一下,才终于停手,“我要告,穆朝旭三百年前,设计害我。”他抱拳一礼,“劳烦岛主,昭告天界,三日后进行会审。”
他看对面的白胡子老头没什么反应,眉毛挑了挑,“不行?不愿意?”
“没有。”郭积成语气一滞,“殿下若是想,当然可以,只不过——”
“只不过若是拿不出证据,诬告他人,也要接受处罚。”历拂衣打断他的话,满不在乎地笑笑:“我都被审两次了,各种流程全熟悉,都快熟能生巧了。”
郭积成听出他言语之下的认真,语气也严肃下来:“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便照办了。”
“好。”历拂衣转身摆摆手,“岛主,那三日后见了。”
*
洛疏竹一脚踩进九霄殿中,立刻就感受到四面八方里或直白的、或隐晦的目光。
不过她今日算不上主角,大家看的,应该是她身侧的历拂衣。
这人今天穿了件和瞳色相当的衣服,头发也高高束起,他身量本就比寻常人高一些,如今周身凌厉的威压弥散开来,更加引人注目。
大概是天界多年来没什么趣事了,洛疏竹朝四下里淡淡扫了一圈,各家各族竟是没有几个缺席的。
就连一向避世不出的白泽,竟然也来了人。
历拂衣面上一片平静,看起来严肃非常,私底下却拿胳膊碰碰洛疏竹,小声评价:“人来得这么齐,比上次审我都齐。”
洛疏竹点点头:“殿下状告殿下,万年也看不到一次,这么有趣的事情,不管是谁,当然都想来看看。”
“净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历拂衣叹了口气,捏了一下她的手,“我上去了,在底下好好看我。”
他从人群里出来,无视了高位上的两位帝王,只朝郭积成微微示意,随后直接站到了中间穆朝旭的对面。
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瞬间消失,只余下满殿的安静。
两人相对而立,无声的对峙中,还是穆朝旭先开了口:“历拂衣,你要告我什么?”
他眉毛挑挑,从容不迫,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以为自己当年做的事情,天衣无缝。
历拂衣盯着他的样子,没说话,蓦然绽开一个笑,然后在穆朝旭充满防备的目光里,从怀中拿出厚厚的一沓纸张。
他将那些纸猛地朝半空一丢,袖子内鼓出一阵灵力,霎那间,如天女散花般,纸张在大殿内散开,随后飘飘悠悠地坠落。
洛疏竹在一片轻微的混乱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一刻不停的方霁。
他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学着历拂衣的动作,朝空中抛洒了几下,随后又换了个位置,继续抛洒。
方霁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那纸张也因此越抛越高、越抛花样越多。
——变戏法一样。
她顺势接住了一张,这上面写的东西她看过很多遍,那是彭世生留下的亲笔信。
洛疏竹也不知道历拂衣到底拓印了多少份,总之,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到处都是飘落的白色纸张,像雪,又像花瓣雨。
总之,看起来还挺美好的。
不过穆朝旭的脸色不太美好。
他当然也看清了纸上写的东西。
穆朝旭早做好了和他唇枪舌战的准备,可是直到此时,历拂衣依旧一个字也没说。
那人只是抬着头,看着纷纷扬扬的纸张,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是欣赏,也似乎夹杂了点跃跃欲试。
“够了!”穆朝旭用灵力挥开面前的纸,“字迹可以模仿,何况彭世生现在不见踪迹。你如果仅凭这个就想诬告我,实在是太过荒唐。”
“历拂衣,我倒是怀疑你,杀了彭世生,再找人用他的血模仿字迹,写下信件,以此来陷害我。”
“你倒是会为自己开脱。”历拂衣终于开口:“这信可是彭世生用精血书写的。”
放血容易,但精血却是不能被他人随意使用,即便那是一个死人。
“呵。”穆朝旭嘲讽笑笑,“那他就是被你收买了。”
“不承认没关系,我的东西还没放完。”历拂衣又从怀中摸出颗圆润的珠子,“大家先一起看看这个,你再‘乱吠’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