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内确实比城外安全得多。
几人在西市寻了处空地,停下马车,支起了义诊摊子。
燕城城北是官署所在,包括许多官员住宅,还有靖王府也在城北,城东城南较为繁华,富户居多,也有官员宅邸分布,城西便多是些普通百姓,穷苦人家都在城西,在此义诊最不缺来看病的人。
巧秀虽每月只出来两次,一年也只有半数时候是在燕城,但城西许多人都知道她。
她当初帮工的药堂便在城西,两年前因堂主被人寻仇而关闭,在燕城闹得沸沸扬扬,在关闭之前,亦算个老字号,人来人往,自然有人记得巧秀,故而他们也只巧秀从医不久,但每次义诊看不好的病,巧秀总会仔细记下,说是会回去请教老师,下回就能看好了。
摊子刚支起来,便有许多人问闻讯赶来,多是附近的老人,还有妇人带着哭闹的孩童,劳作受伤的男子……
喜月负责帮巧秀跟病人沟通,林晚棠则在一旁帮忙记录,写药方,程清自然也不能干站着,顺手帮许多忙。
林晚棠想起巧秀曾说,去军营遇到的多是受外伤的将士,处理外伤的手段比什么都重要。
当诊到一个修屋檐时不慎摔落受伤的男子时,林晚棠主动上前帮巧秀打下手,学着如何正骨,包扎,绑木棍。
还有被野兽腰伤的猎户,她只要想到身边之人也可能遇到,亦忍着面对血肉的不适,认真跟巧秀学。
一切井然有序,直到有人打马过来,横冲直撞,不仅将排队的老弱病残吓一跳,搅散了队列,还大剌剌地插队。
是个衣着光鲜,面带稚气的少年,长得却颇为高大,看着像十三四岁的年纪。
“听说你们认识蔺神医,能不能让他给我阿爹看病?”少年虽问,却气势汹汹,仿佛若回一句不能,他便要砸了这摊子。
义诊半日,他们不是没遇到过闹事的,有人见他们中只有一个男子,其余三个都是弱女子,林晚棠又生得格外惹眼,便大着胆子过来欲要滋事,皆被隐藏在周围的护卫解决,没有造成一丝混乱。
这少年骑马冲来,出现得猝不及防,还有些身手,才给了他逼近的机会。
但近处守着的程清更不是吃素的。
少年刚盛气凌人地问完,便被程清揪着领子,轻轻松松拎了起来,双脚离地,“此处不容你撒野,若要看病便去排队,不看病便滚!”
说完,他抬头将人扔出了一丈远。
少年猝不及防飞出去,摔在地上,立即捂着臀部痛呼,看向程清的眼神又惊又怕,身手悬殊,不敢撒野,只敢坐在地上撒泼,“哪有你们这样的医者,不看病反而打人,我屁股好痛啊!我也不要你们给我治伤,你们去请蔺老给我阿爹治病,我就原谅你们!”
竟是讹上了。
他一开始还是佯哭,渐渐竟真的哭喊起来,“我阿爹真的病得很重,只有蔺神医能救他,我可以给很多很多诊费,救救我阿爹吧呜呜呜呜!”
围观的百姓一开始还在指责,见他这般,也有人忍不住恻隐。
有人认出少年,“这不是楚员外家的小公子吗?听说楚员外确实病了好一阵了……”
窃窃私语间,又有一男子骑马过来,在人群前稳稳刹住,下了马,先快步行至摊子前赔罪,“在下楚修远,方才是舍弟楚云飞,失礼冲撞了各位,楚某在此先代为赔罪。”
他说完,扭头看向还坐在地上哭的楚云飞,语气颇有兄长的威严,“云飞,快过来赔罪。”
少年倒是听兄长的话,不喊疼也不撒泼了,骨碌起身过来,诚诚恳恳地给几人道歉。
林晚棠看了眼巧秀,见她点头,眼神温柔中透着悲悯,她便道:“我们医女原谅你了,但要看病,还是得好好排队。”
楚修远连忙谢过,带着楚云飞到队伍最后。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楚家兄弟。
楚修远彬彬有礼,虽也能看出为了父亲的病着急,但并不会像楚云飞那般,开口便要蔺神医来,而是沉稳冷静地描述父亲的病情,言语清晰有条理。
林晚棠早在他开口时,便主动提笔,将他所说病症详尽记下。
待他说完,巧秀神色间露出几分为难,朝林晚棠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有赧意。
据楚修远所言,他父亲今日午时刚发过一回病,吐了许多血,他们兄弟俩甚至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撑得过今日。
林晚棠问程清:“能不能请蔺老下山。”
程清道:“我对蔺老不熟悉,不能肯定,但蔺老会听殿下……”
林晚棠果断道:“那便说是殿下请他,蔺老年岁太大,你带人亲自护送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