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小刘叫住她,“明天这边水管要维修一下,到时下戏了我带你去那边洗澡。”
“嗯?”梁又夏反应有点迟缓,“哦,好。”
“那到时我得把吹风机也带着,不然头发湿淋淋的回来又该感冒了。”小刘还在念叨,“大冬天突然要维修,真要命……”
回到屋子,门一关,总算温暖一点。梁又夏钻进浴室,洗了很久很久的热水澡,直到感觉皮肤都被泡皱,才拧上水龙头。
浴室里水雾氤氲,蒸得双颊也发红。她暂时只围了个浴巾,一手撑着水池边,一手握着吹风机吹头,吹着吹着,忽地停下来,站远了点,看着镜子。
肩头都露出来,包裹的线条很清晰。梁又夏看了会儿,又侧过身,不知在打量个什么。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有点陌生了。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似的。
梁又夏睡得很不安稳。
翌日早晨,她来到片场,换上昨天穿的那身衣服。
外面,光替正在走位,摄影指导和徐永君则在不断讨论——这是全片最激烈完整的一场亲密戏,只留摄影师和收音师在现场,因此必须详细地确定好方案。梁又夏侧目看了一眼,忽地扭回了头。
“紧张吗?”突然,航七问。
“……”梁又夏回过神,沉默了许久,“有一点吧。”
航七拍拍她的肩:“把意愿都表达出来。”
似乎是想转移话题,很快她又说:“你剧本笔记写得真整齐,我看耿竞青剧本上那铅笔痕迹乱糟糟的。”
梁又夏笑了下,忽地想,耿竞青似乎很喜欢用铅笔。
约莫二十分钟,耿竞青也换完装出来,似乎是迈出化妆室的一瞬间,就朝她看了过来。
她一顿,匆匆冲他轻点一下头。
徐永君:“都过来吧。”
这次的戏比她进剧组拍的第一场更难,尺度也更大,他好像也有点犯难,皱着眉问:“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耿竞青没吭声。
梁又夏抿了抿嘴:“《靡靡》那种程度。”
这倒是个聪明又直接的答案,徐永君似乎笑了下:“跟我想的一样。”说完,大家都陷入了安静,不知在想什么,就这时,耿竞青开口了。
“这回仔细排练下再拍吧。”
梁又夏手一蜷。才发觉,此时他们站得非常近。
“好。”徐永君自然没有意见,“先拍完客厅的戏,各部门准备!”
半小时后。
“Action!”
屋内响起短促的敲门声。
“我。”
陶雨在玄关处踱步,失神而紧张,听到声音,手放在门把手停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开了门。
男生挤了进来,靠着门板。两人相互对视,都很安静。半晌他才开口:“结束了。”
“……”
脑子里又闪过那个场景——他情急之下拿过桌子上的水果刀,对着马哥的身体捅了两回,而后则被那满目的血腥震住,似乎茫然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她却夺过水果刀,或许是为“保险”,或许是为发泄,再朝男人的身体连捅数次,直至他彻底没了呼吸。
陶雨没有表情地点点头,转身朝屋内走去,而明骁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在这不大的破烂房子里,如两只忍住哽咽的幽灵。
“……怎么办?”
脑子里闪过下一个场景——她用那毛巾擦下.体、她躺在床上咳嗽、曼姐可惜又冷漠的表情。
陶雨的声音沙哑:“什么怎么办?”
“我们……”
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碎片——小美女。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来,信誓旦旦的语气。你有没兴趣做模特?她潜到网吧里搜那些海报,尚不知这真是个美丽虚荣而残忍的骗局。父母打来气愤的电话,没钱了,真的没钱了。第一次工作的时候真的很痛苦,西西说看开点,会好的啦,熬过这几年。确实感觉好了点,但一定有人说,这“好”也只是骗局的余韵,而她拒不接受。西西,躺在地上。
下一刻,像是被巨大的绝望和阴暗裹挟,陶雨猛地向明骁扑去,露出自己细瘦的、隐秘的、确确实实起了红色疹子的身体。
这回,没人会说这不是一场报复。
连明骁都不会。
“咔!”
徐永君目光很亮:“准备第五十三场!”
一遍过?真是很少见。剧组的工作人员迅速动起来,徐永君又大声喊:“过来!”
梁又夏从耿竞青身上起来,有点颤巍巍地朝那边走去。她其实喝了点酒,没人知道。
一群人围在一起,在讨论这场亲密戏究竟该怎么演。你怎么想?这样可以接受吗?所有人都看向梁又夏,说,你是主动的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