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淮州,正是茶花盛放的好时节。
长廊下种着一片赤丹,花色艳丽活泼,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正酣然绽放,其中那株鸳鸯凤冠尤其漂亮,薛凝看在眼中,对这株自己精心寻来的茶花格外满意。
她视线时不时落在花上,笔下则工笔细致的专心临摹着这绚丽茶花。
旁边茉莉正专心的煮着今春的新茶,竹绿端着茶点进门,瞧见自家姑娘作画时满身的轻快与自在,忍不住笑道,“姑娘这花养得好,想必画出来也是一样的好看,等过几日回京的时候带回去,花送给老王妃,画送给公子,两位肯定都喜欢得紧。”
“你这话说得倒是巧,”茉莉将煮好的茶放在薛凝手边,跟着笑了笑,“姑娘的画才刚作了一半,这去处你就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竹绿对于这点调侃是半点不虚,直言不讳道,“自从咱们姑娘来了淮州之后,公子那边的信是三两天就要来一封,送来的好东西更是从不间断,如果不是知道姑娘不可能在淮州长住,不然我都怀疑咱们这东西多得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贴身丫头的话让薛凝的心神从画作上收回来,她微微抬头,鬓边珍珠流苏发出轻微碰撞声响,映出面上几分漫不经心的明艳笑意,“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差不多也该启程回京了。”
想到京里那个几次三番写信催促她早日回去的人,薛凝微微翘了下唇角,神情虽有些淡薄,但一双漂亮眼睛映着明媚的春日阳光,愈发显得顾盼生辉神姿动人。
注意到自家姑娘面上的笑意与若有所思,茉莉与竹绿交换了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默契的压下了想要打趣的心思。
虽然姑娘不爱听这些,但公子对姑娘的心意如何,这两年里王府内外所有人看的是清清楚楚,只怕这次回去后,婚事就要彻底定下。
作为姑娘的贴身丫头,她们当然为主人即将婚事顺遂而高兴,更何况对象还是姑娘十分满意的梁王府世子,虽说这中间曾经有过一点小小的波折,但谁又能说如今两心相许的年轻人不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呢。
薛凝看一眼外面天光,眯了下眼,“天色开始转阴,姑母差不多也是时候回来了。”
提到自家姑娘那位热情好客的姑母苏夫人,不免想起对方今日出门的目的。
“如今有梁王府给夫人撑腰,想必事情能有个好结果,”竹绿道,“姑娘不必担心,王府那些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薛凝倒是不担心那桩糟心的婚事退不掉,如果仗势欺人还压不下王家的气焰,那就白瞎了她和姑母一番筹谋,只是到底心有感触。
“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一桩糟糕的婚事,无异于泥潭深渊。”
在姑娘身边呆久了,听到这话,茉莉和竹绿两人同样感触颇深,同为女子,想起苏姑娘那个在婚前养外室搞出私生子还妄图骗婚图谋未来妻子嫁妆的人渣败类,心里除了唾弃只剩恶心。
为此,两人不免又一次狠狠痛斥了一番王家风气败坏以及这桩闹得满城风雨的糟糕婚约。
比起两个感同身受义愤填膺的丫头,从知悉姑母家堂姐这桩婚事以来,薛凝就一直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人。
她此行前来淮州,一半是为生意,一半是为解姑母之围,如果说从前她的生意落地淮州根基薄弱的话,那如今背后有梁王府做靠山,她无论是经营生意还是给自己安排退路,都称得上是无后顾之忧了。
她想起临行前那人的语重心长——
“这是你的退路,好好捏在手里,谁都别给也谁都别信,真到哪一日想抽身了,这就是你的底气。”
所以说,这应当也算是他给她嫁妆的一部分吧?
临摹茶花的间隙,薛凝突然如此想。
大概这一日天气有些怪异,到了下午暗沉的天色已经有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当薛凝那副色彩绚丽的工笔茶花图将将收尾时,苏夫人携着一身大胜而归的气势风尘仆仆又志得意满的归来。
彻底解决了困扰自己许久的心腹大患之后,苏夫人如今只觉身轻如燕满面红光,她一回家就直奔侄女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喝杯水就喜气洋洋的道,“阿凝,多亏了你,如今这婚事是彻底解决了!”
薛凝适时递上一杯温水,苏夫人痛快的一口饮尽,接下来就心情畅快的将今日去王家退婚的一干事宜说了个清清楚楚。
“……啧啧,你是没看到王家那老虔婆脸色有多难看,算盘打得那么精,想哄你堂姐进门给他们家当牛做马填补亏空?也不看看他们家几斤几两!我不把那老虔婆的一张假面皮撕下来我就不姓薛!”
“这也就是从前王家够虚伪够假,才能遮掩住这些丑事,等今天这桩热闹传出去,我看他姓王的脸面和脊梁骨都得给人戳烂了,就是可怜我姑娘凭白因为这桩糟心的婚事影响了名声……”
想到因为这桩糟心事暂时回了老家避风头的宝贝女儿,苏夫人到底心气不顺,又一迭声的骂了王家人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