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回来了!”
小厮跑马似从外头莽进来,来不及磕头,就先给一屋子主子道喜,“咱家大爷从宫里回来了,陛下赏了御街打马,天玑营衙门的统领大人亲自开道,这会儿过了朱雀桥,正往巷子里来呢。”
忠勇侯世子谢长逸挂帅南下,救出了老定国公,一举把南洋那些蛮子们撵出了万生石塘屿,结束了南海一带七八年没打下的暴/乱,朝廷憋了好几年的闷气可算是顺了。
大军凯旋,今日一早,储君在六里亭亲迎,京都城的老百姓夹道相迎,老夫人与大太太、二太太领着二小姐与家里几位哥儿也到城门外去接人,可垫着脚尖望不到头,瞪得眼睛都干了,也瞧不见前头的景,后面内务府衙门的人找到家来,说是宫里要留宴,晚上还要阖家谢赏呢,老太太与大太太众人才又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忙了一天,好容易各处收拾妥当,一众主子在府门外望了一两个时辰,宫里又来消息,说是还得许久。
一家子惴惴不安的回府,椅子还没坐热呢,就听到好消息了。
“逸儿在哪儿?”大太太爱子心切,说着就起身想迎出去,走出两步,又回来搀着老太太,低头尴尬地笑,“是我心急了……”
二太太在另一侧扶老太太起身,顺声打圆场,“别说是大嫂念得急,我这做婶子的也念着那孩子呢,逸哥儿这一趟出去,有两三年了吧,也不知道长高没有,上回来信,还念着说老太太给送的香囊最称心,蚊虫都不敢近身呢。”
“还是老祖宗想的最周到。”大太太道。
老太太耳顺,笑着牵住两个儿媳的手,又嘱咐人把二姑娘叫到前面来,“她大哥哥最疼咱们的小阿妩了,家书里交代了两三回,让我老婆子看着他妹妹念书,要好生习字,文章也不能落下,我应姑娘那会儿怎么怎么的不爱这些,没成想老了反倒当起了夫子。”
“老太太无有不能的。”谢妩被大太太拉到面跟前儿,十六七的年纪,正是美艳灼灼的好相貌,笑的时候露出一枚小虎牙,好不可爱,她摇晃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待会儿要是大哥哥考我学问,您可得替我打个圆场。”嘴上如是说,可谢妩更怕的是谢长逸要是知道自己与韩呈醴的事情,恐怕再不能放她出府。
“你呀你,他又不要你做学问考仕途,那些枯燥无味的文章,背两篇已是了不得了。”老太太笑着道。
谢妩乃是大太太从娘家领回来的姑娘,不过是记在大老爷名下,并不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只是谢长逸拿他这二妹妹当眼珠子一样宝贝,谢长逸是谢家儿孙一辈最有出息的孩子,比他太爷爷当年也是不差的,老太太爱屋及乌,反倒是待谢妩比别人要纵容一些。
锣声远远的过来,两排宫灯开道,说话不急,谢长逸就从仪仗中翻身下马,跑到老太太跟前作揖见礼,“老祖宗!”又给大太太,二太太见礼。
宫里的赏赐送到,娘儿几个磕头谢恩,方相互搀扶着进了府。
进了内堂,跟前儿没有外人,谢长逸解下盔甲,换上家常的圆领袄子,再给老太太磕头,大太太抱着儿子又哭又笑,一口一个我的儿,拉着谢长逸不肯撒手,还是老太太看孙儿面有疲惫,才打发了他们孙辈的回去说话。
几个堂兄弟都是男孩子,最仰慕骑马打仗的大英雄事迹,如今自家大哥就是英雄,更是满心满眼的儒慕敬佩。
谢长逸的目光越过那群皮小子,落在了人群最后的谢妩身上,他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地嗤了句,“二妹妹怎么不高兴?是见不得我回来?”
谢长逸一向最是严肃,他面生凛色,几个皮小子马上查觉不对,纷纷寻了借口,撇下二姐姐就各自逃散。
长长的庑郎灯火明亮,尽头就是周屋,今儿个府里大喜,婆子们都放了赏钱,当值的多安排在上房,只叫他们在二门外多安排些人手当差,此处周屋,反倒清净无人。
“不敢。”
谢妩低着脑袋,回避他的眼神。
“二妹妹这是什么回答?都是一家子兄妹,哪论什么敢不敢的话?”谢长逸逼近,长臂一揽,挡住谢妩逃跑的后路。
“方才在里头,就听老太太说家里弟弟妹妹们念我念得紧,我瞧一圈儿,大家伙儿脸上都带着笑,独二妹妹坐在西隔间小椅子上不吭气儿,妹妹这是……还恼着我呢?”他在军营里呆久了,语气里不觉带着些呵斥。
“没、没有。”谢妩矢口否认,声音里不自觉的掺了惶恐。刚刚在上房,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她还当他是忘了三年前的事,可眼下,他怎么又变成了这般!
手上的帕子被谢妩绞作一团,指甲掐在肉里,她想努力让自己镇定,可谢长逸离得太近,仿佛他一开口,鼻息间的热气就扑在她的耳廓,热腾腾的,像炙人的烈火。
“没有什么?没有跟旁人一样想过我,还是……没有考虑好当初我走时跟你说的那件事?”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谢妩脑子里霎时一片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