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落日被东出之月取代，暗蓝色的天空低垂下黑色的夜幕，无数寄生于黑夜的眼睛，或是倒提长锋索命无形，或是死不瞑目无人问津。
“真是奇怪，最近夜里的访客似乎变多了。”藏青仔细擦拭着剑锋上残留的血迹，剑光烁烁，“难道是因为知道你要走了，所以觉得有机可乘？”
“你一直是负责白甲军补给的大管家，他们当然不知道你的厉害……
嘿呀！你们这些个小畜生，老子都养了你们这么久了，还抓老子！”
风眠气急败坏的揉着手背上的三道红印子，费劲巴力的和笼子里高傲的鹞鹰们亲切友好的沟通感情。
羽毛乱飞的那种。
好不容易才逮到那只桀骜不驯，朝他伸爪子的刺头鹰，“就是你了，跟着我做苦力吧！”
“我该走了。府里的事，就劳烦大管家你来照顾。”
“放心，平安凯旋的那天，我会给你和夫人备下宴席，接风洗尘。”
藏青挠痒痒似的抚摸着他手臂上的乖顺鹞鹰，烦得它朝旁边默默移动了一下，刀锋般的利爪立刻破开了外衣密实的布料，留下见血的抓伤。
知道自己闯祸了的鹞鹰讨巧的用可爱的小脑袋蹭蹭藏青的脸颊。
“鬼灵精的小东西，明明不是个安分的，却总把自己装成最乖的，和那个家伙一样。”
仰望着那些归林飞鸟在圆月下投落的黑点似的剪影，藏青的呢喃听上去有些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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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伸手捡起地上断口锋利的碎瓷片，墨鸦认出，是平日里蔓儿最喜欢的那套兰花浮雕白瓷茶具。
“不小心而已，你多心了～”
连最珍惜的心头好都舍得尽数砸成残瓷碎瓦，这……可不是一般的不小心。
想想百鸟传来的情报，墨鸦眼尾的重紫色眼线微微上挑，笑意横生。
“一个好消息，夫人想听听吗？”
“如果你只是想要告诉我白亦非的动向，就不必废话了。”
搭在妆台上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冲着一盏燃烧的手炉叩击了两下。
“他的心腹风眠已经奉命前往驻扎于城郊的白甲军大营。”
因煅烧无烟而深受高门追捧的银丝白碳上，升起一缕灰白色的青烟，星星点点的黑色灰尘附着其上。
应该是不久前，焚毁了什么东西。
洞察一切的眼睛迅速扫过屋子的每一寸角落，顺手取下了窗棂上的一缕不太显眼的黑色绒羽。
“你耳聪目明，自然消息灵通。既然如此，就应该……”
“就应该什么！”掌心发力，云蔓手中的眉笔直接断成了七节，“他们联手将我最珍重之人推入险地，又假惺惺的救回来！然后，我就应该跪在他们脚下感恩戴德，谢主隆恩吗？！”
挥袖将台子上的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和价值不菲佩钗妆梳全部扫到了地上，窗明几净的屋子霎时一片狼藉。
“一群混账东西！！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混蛋！！”
眼见云蔓陷入暴怒，屋子里的响动可能引起他人的注意，虽然可以直接杀掉了事，但在将军府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尸体，也实在是件风险颇高的麻烦事。
墨鸦身影一晃，扶住云蔓的肩膀，让她看向窗边那珠亭亭玉立的兰花。
“冷静点！你……”
细腻的柔夷顺着下颌攀上脸颊，一寸寸的抚慰，温柔似水，却更有一种溺死人的压迫感。
“你也理解的吧，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好好养大一个孩子有多不易。”
墨鸦一低头，却直直闯进那漆黑一片，隐隐蔓延着血光的眸子，平静又甜美的嗓音在寂静的宫室里回响。
“小时候幼稚脆弱，稍不留意就会受到伤害，略有粗心，就会缠绵病榻。
长大后……长大会更要警惕，那些带着恶心欲望的苍蝇蛆虫，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扑向美丽纤弱的花苞……
我必须将他们一一除去，还要非常小心，不能让她被污秽沾染，更不能让她嗅见我身上的血腥。”
手指捻过墨鸦的眼角，修剪整齐的粉白指甲几乎要刺伤他的眼球，“你知道的，你知道这有多难！”
“我不知道！”冷漠的推开试探寻求理解的云蔓，在她愣神之际，一枚羽镖割断了兰花的花茎。
“我想看见的是能够凭借着自己的翅膀，在天空无拘无束飞翔的凤鸟。
而不是为一朵只能被精心饲养，才能活下去的娇花奉献一生。”
将掉落在地的兰花拾起，插进云蔓鬓角的发髻。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珍宝，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应该很清楚吧。”
要么为手握权势者所占有，成为供人玩赏的宠物，要么像这一地残片，破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