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鄞恪眸光闪动,笑道:“哪有女孩子形容自己是石头的?还铁骨铮铮锵锵硬。”
曹姝意倚在支窗边,将下巴往手背上一搁,“哎呀,我这不是逗殿下笑嘛,我浑身上下最硬最像石头的大概只有脸皮了。”
她不笑的时候梨涡便浅了,眼中充满懊恼。真要说来,她早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如今也不过是走一步瞧一步的活着而已,连她自个也不清楚该待在何处。
想做到“随遇而安”四字,难呐。
她的眼眸无光,夹带几丝心灰意冷,全然映入赵鄞恪心底。
对待曹姝意,他还是偏爱于逗弄、撩拨、吓唬,把她弄得像一只躲起来偷偷呲牙,却又无从反抗的奶猫。明知她的沉默与奉承都塞满了腹谤和嘀咕,却从来不想真弄得她伤心流泪。他自认有些许微不足道的宠爱,不知曹姝意会领他几分情。
旋转着羊脂玉扳指,他忽然问起:“那日你说要先回家再仔细钻研的东西……钻研得如何?”
听闻对面主动提到这活儿,曹姝意满脸的不情愿,从袖中拿出一笺薄话本子名曰“飞花终须梦”的,双手呈递给琅王殿下,“这是憧椛堂卖得最好的才子佳人话本,您可以在路上瞧瞧,很快便能无师自通了。”
赵鄞恪并未接过薄笺,反而沉声平静言道:“我向来不爱看话本,你直接念给我听,记得要声情并茂些。”
“念什么?!这可是……”
艳情话本。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沉默,谁也不说话,看谁耐心好先松口。
“念完这本,我将那一百两银票还你,值不值?”
“!!!”
曹姝意默默腹谤着赵四挟恩图报,但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早知道就选一本不那么露骨香艳的出门了,她缓缓展开薄笺,恶狠狠念来:
“双竹公子忽看见蕊花小姐如天仙一般走近前来,惊得神魂酥荡,魄走心驰,暗忖道,‘怎的他家有此绝色佳人’。忙立起身来迎接。小姐只得粉面低垂,俏身移动,遂在下手立着……”
赵鄞恪在马车中换了个随意姿势,侧目倾听少女软糯的嗓音,又为她将情爱词句念得像讨伐檄文而摇头,可怜了书中才子佳人,说话都自带杀气。
“刚有个字你念错了。”他轻声道。
曹姝意加重语气又读了一遍方才那句。
等情节到了双竹公子与蕊花小姐月下私会的暧昧之处,赵鄞恪耳边仅剩少女凌乱破碎的犹豫和停顿。
“话本里有曹三娘子不认识的字吗?怎么读的磕磕巴巴。”
口干舌燥的曹姝意微微脸红,鼓着腮帮子将话本递到赵鄞恪那边,“殿下,奴家倒贴您十两,您自己看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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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厢中顺道而往,像是于四海行舟,漫游原野之内,路经曲折池塘、秋千画舫,到处皆有酒家帐设游赏,其间尽是争先出城踏春的琰都人。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一处庄子附近。赵鄞恪轻轻跃下,转身伸出双臂想接住亦准备跳下的曹姝意,却被她灵巧躲开。
回首望见匪炎背扛着大箱小包,她不禁询问:“待会要去拜访谁吗?我空着手是否有些失礼……”
“无事,东西我都带得足够了。”
她戴上帷帽,好奇地跟随赵鄞恪踏入其间,眼前的景象安宁且祥和。
农汉们忙着竖蓠落、修蚕屋、造桑机、舂米,妇人们则在溪水边浣冬衣。四面屋顶炊烟袅袅,门外耆老聚在一起聊天、话家常,闲适惬意。
再往前走,是一间朴素简陋的私塾,十余名男童女童乖乖端坐,摇头晃脑地念着《论语》。
曹姝意没想到,在这远离琰都的郊外田庄之中,竟能闻得幼童的朗朗书声,诵读的内容还是四书五经之一。
教他们念书的则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
“韩夫子,悯之有礼了。”
赵鄞恪与那白须老夫子对上眼,恭敬地远作揖礼,对方亦还之以礼,连忙迎上来:“悯之,近来怎地如此闲空,三番亲自往来老朽这里。咦?竟有一位除却献玉和匪炎之外的生面孔。”
说着,他的视线落于赵鄞恪身后的少女之上。曹姝意见状,忙向他行了个万福礼,乖巧可人。
“噢,原来是携心上人前来见我呀。”
曹姝意差点儿脱口而出“不不不我其实是他二舅家三侄儿的小娘的庶妹”,身旁的赵鄞恪反而不置一词形同默认。她恍然大悟,原来琅王殿下也怕被人催促婚事呀,拿玦王作挡箭牌,还演什么情郎,无非是应付长辈罢了。
“嗯,不错不错。”
韩夫子一直捋着白须,乐得合不拢嘴。私塾中的童兒们也放下手中书卷,欢欣雀跃地往赵鄞恪这边来。
“大将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