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压了下来,还含沙射影说你是硬要往那阮娘子身上赖。你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吗?”
“泉越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
郑宽微微偏头,睨了他一眼。“不,你知道的。”
“你还与他见过面呢。”
郑泉越心里一紧。“父亲神通广大,泉越佩服。”
“三郎啊,父亲知道你最是老实本分的性子,这样子豁出脸皮子去做的事儿的确是为难你。但你记着,是先有郑家,才有你郑三郎君。”
眼前的队伍慢慢打着弯,行得越发慢些。郑宽也不再去看他了,装模作样掩着泪,往眼角旁印了两下。
“不过这叶郎君……喔不,如今应当称呼为叶世子了,放出来的那说书故事里倒的确有一点是说对了的。如今就是你,你要知道,只有你议了亲事,排在你后头的弟弟与小妹才能议亲。你不是总在问,我们西平郑氏享有勋爵,为什么一定要与这区区一个六部尚书走得近些吗?”
前面的车队慢慢动起来了。郑宽手上握着木杖,缓慢开口。
“他阮家能在朝堂之上顶风屹立数十载不倒,没点手腕和本事,哪里顶得住,而他们阮家拥有的东西,是我们郑家所缺的。为了日后郑家的大计,也为了三年之后我们西平郑氏重回京城做准备,郑家未来的嫡夫人,她只能姓阮。”
*
西平郑氏这一路出城,虽脚程拖得冗长,倒是异常平顺,那些原先明玉有过设想的场景倒确确实实没有出现,那队尾末端的旗幡最后消失在众人眼里,拐出了金光门后,一路上伴着的百姓世家众人才各自拖着步子往回去了。
京城坐镇了这般久的勋爵人家走了,走时只剩下满地黄白物,轻飘飘的,也空落落的。
天上的云忽然并起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京城今年入春之后的第二场春雨就要来了。半晌过后,才有人终于如梦初醒一般,拉长了嗓音和夜里打更人似的高喊:“门前这般多的黄白纸片,待到落完一场大雨以后全都软塌塌黏在地上,可脏可难打理了!”
这一嗓子就将众人全都唤行了。天上慢慢沉下来,沿街全是细竹枝子绑起来的扫笤沙沙声,也或许是人们的心情还没转过来,满街无言。
明玉原也想帮着府里的下人们一道去门前搀一手,被苜蓿硬生生关回在琼枝宇里头,说是她身子没好全,气力不足,才将养好了一点可千万不能立刻泄干净。起先明玉只是嘴上应着,暗戳戳还是去后院杂屋里挑拣出来一支轻一些的扫帚,等人一跨出杂屋了,被阮翀逮了个正着,半关切半愠怒地警戒她,要是再瞎帮忙就得罚掉苜蓿三个月的月俸。
在有了这句话之后,明玉霎时只能泄了气。到底她也做不到这般自私,为了自己逞强害了苜蓿。不过阮翀似乎也觉着方才那话说得有些重,强撑着板着脸:“你好好养病,等到身上一点儿病气都没了,多给你五两银子,自己好好添置些头面衣裳什么的,阮家的娘子穷不得也丑不得,更要紧的是病不得。”
明玉双眼一亮,膝上顿时不自主软了软,笑得轻快:“谨遵父亲大人命令!我忽然身子软得很累得很,我这就回屋去躺着!”
阮翀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头明玉已经丢下手里的扫帚,提着衣裙往回跑了,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
这一跑,阮翀才总算回过神,失策拍着自己的头。
多给五两……好像是给得太多了些。
只是阮翀后悔不后悔的,明玉可管不着,回了琼枝宇后便心情大好地推窗透气儿。
窗台上依然有梨花叶瓣飘落,她仰头,是满眼雪白。
“今个儿外头各家都看着挺伤心的,明玉娘子瞧着倒是心情不错。”
被梨花树轻掩着的院墙上面突兀飘来这样一句话。都说是一回生二回熟,这叶家郎君这样突出的嗓音,她想记不住都难。
不过明玉并没有打算去理会他。“叶郎君惯会上房揭瓦,想来日后是要当神仙的料子。”
“神仙当不了,神仙眷侣倒是可以试试。”
明玉心里顿时警觉,再一抬头便看见那笑得痞气的人,冷着脸问:“叶郎君又来我阮家这高墙上面坐着,是有何贵干?”
“提前来拜会一下街坊邻居而已,明玉娘子这样激动做什么!”
明玉拧着眉:“街坊邻居?隔壁那间宅子虽说自打我记事起就是空着的,但爹爹说这也是间有主的宅子……你,你不会……”
景山半倚在梨花树的树干上,轻轻拨弄着纤细修长的花枝,心情甚好地往下头有些呆滞的明玉脸上望了一眼。
“是啊,多少年前买下的宅院空了这般久,如今来了京城,当然是要住进来了。”
“以后可要时常见面了,明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