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能让我话多的人,在这个世上统共也就没几个。”
他坐在花窗外面的窗台上,低头往花窗里面的人儿面上望,明玉一时不察,就与他满眼的温柔与关切撞了满怀。
景山的目光是热烈的,甚至称得上有些滚烫,根本就不用去看都能察觉到这份热意。明玉一个久居深闺的姑娘家何时被人这般直白地盯着瞧过,身上不适应,心里面也本能地有些羞。
她想回去拿遮面用的团扇,却被他手忙脚乱地攥住手腕。“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小爷还没同你说上几句话呢,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见外人好赖该拿个团扇。”
景山发愣了,接着便有些惊,似乎还有些怒。“外人?你说我是外人!”
他被气着了,声音扯得有些响,明玉连忙吓得就想要将花窗合上。可到底姑娘家的力气没有男子大,两扇花窗被景山用力撑着,她合不上,于是愈发慌忙地回头往府里面看过去,紧紧盯着窗户纸外头有没有人影经过。
景山看她如此担惊受怕,也就合着她把声音压下来些。“你就这么怕阮尚书和阮夫人发现?”
这会儿他的言语当中终于没有原先那些个开玩笑的意思了。明玉起先没去理会他,只是依然紧张望着外头的动静,好半晌的无人后才在心里面觉着总是旷着人家不回话不太好,有失闺秀风度和礼仪,才从妆台上抓过一柄团扇抱着转过来看着窗台上的人。“叶世子,这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事情。这会儿的天早都黑透了,就是那些定了亲事的人家结着相伴出游,这个时辰了,也都早早各自回家了吧。”
“所以呢?”
明玉哑然,睁大了眼:“所以叶世子就不该来,来了也不该往墙头上面翻进来……”
“这不是为了顾及你的名声吗,我要是往你们正门过去了,如你所言,京城里头不是就全都要开始揣测了?”
他似乎很乐意见着明玉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模样,看她涨红了脸,心里面总觉得像有狸猫胡须挠手心似得痒。“再者,我这不是明面上被叶老头关着禁闭吗,要是这会儿我从你们正门进来了,你能替小爷打包票,说你爹不会去将这事儿同叶老头高密吗?”
明玉沉默良久,才终于慢吞吞摇着头。
虽然还是总觉着自己应当是在哪里被他绕进去了,但一时间也实在分辨不清楚。
于是景山越发露出坦然的表情,底气更足了些,在窗台上坐直了面对着她。“所以明玉娘子,你看小爷对你多好,你竟然还将小爷看作是外人!换作你是我,你不会觉着心寒吗?”
“若我是你,断然不会在天黑时候贸然翻墙说话的。”
景山凝噎,阖了眼深吸着气。
得,这事儿又绕回来了。
他不说话了,明玉自然也没有话要说,隔着花窗,相继无言。
明玉侧身立在窗前,隐在衣袖中的手正攥着先前阮翀让苜蓿找来的那瓶金疮药的瓷瓶。
其实她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在这时候将回礼给他。
他总是这样来得不正式,她若是这时候给了,到头来等阮翀重新再问起来这件事时候,这金疮药她就再拿不出来了,到头来一定会被她爹爹和阿娘知道,她在私底下是与他见过面的。这对于阮家的名声,对于她的名声,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都想象得出,京城里面应是会起那种谣言,说阮家其实早在这郦县叶氏还没来京城的时候就搭上了,哪里有什么不结党始终站直中立的人家,全都是十几年来的幌子而已。
但若是她不给,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正式将这份回礼送出手。若是他们两家平日里当真是从不见面也就罢了,偏偏他就爱翻墙头,见着的时间既不固定又不算少,她担心自己心里面藏不住事儿,到头来全写在脸上,就又要被爹爹和阿娘瞧出来点什么了。
明玉越是这样想,心里面就越是纠结与拿不定主意,不知觉早就蹙起了眉。景山静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窗子里面的人儿的动静,还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走了,后背倏地一僵直,重重靠上了花窗的边框。
脊背上面顿时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意,猝不及防地让他轻嘶出声。夜里没什么声响,明玉自然也听见了这声低呼。
“你受伤了?”
“哪有……”
“白日里头落水,被你垫着我都磨了点伤出来,别说是你了。你肯定伤了。”
景山听着她的话,慢慢将背弓起来些,低下头就往花窗里头的人儿面前凑。
“明玉娘子,这是在担心我?”
“你救了我,你们叶家还又是给我手炉又是给我伤药的,我理应回礼的。”
她的口吻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景山并不太意外。他反问道:“回礼?什么回礼?方才明玉娘子还说今夜我不该来的,看来我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明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面纠结着想的事儿说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