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跑不跑了。”
一连串的声音传到耳边,佟曦晚望过去,只见桥沿几个壮汉逮住了一个浑身漆黑的矮小的人,一拳一拳地打下去。
“还敢睡桥洞,知不知道这是要交钱的!你没钱,你没钱还敢来!”
“我们今天非要打死你!”
渐渐,只听见咒骂的声音,对方却毫无动静。
一个壮汉抓起那人领子,那人如同烂肉般被提溜起来,再一松手,他软趴趴地滑了下去。
这是死了?
佟曦晚出神地想。
“姑娘,姑娘!你的红薯好了!”
身后赶上来一个人,是那个摊贩,神色焦急,下了力地把她往后拉。
……往后拉?
佟曦晚茫然环望一周,原来自己已走前了好多,离那些人几尺之遥。
几个壮汉一边继续揍人,一边留神看着她这里,打量她要做什么。
佟曦晚睁大眼睛看了看那个人,浑身都是黑的,倒不是衣服的缘故,因为这人连脸也如同碳一般。
这人只是不吭一声。
佟曦晚看了下,见这人猛然抽动了一下,跳了起来,照着壮汉的脸就是一拳。
没死呐。
她又发了下怔,那小贩仍在拉她,她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红薯在哪?给我吧。”
小贩没料到她先是失魂落魄,现在又浑不在意似的。
他忙大声道:“早好咯,您跟我过去拿。”
说着便回去,佟曦晚跟在他身后,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小贩将埋好的红薯包出来,碳火的红光映着两人的眼。
他小声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刚刚你过去干甚?”
“我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她答。
这是个傻子吧。小贩心里叹息,又抬头看了佟曦晚一眼。
并不算好看的。眉眼五官都平平。
虽这样想着,他又看了好几眼。
“不就是打人么。”小贩撇嘴,放低了声音,“这几个人是这里的地痞流氓,到处收保护费的,你可别惹上他们了。”
佟曦晚接过他递来的红薯。
“小心烫。”小贩提醒。
“谢谢。”她说,从荷包里多掏了几枚铜板出来,很感激的模样,“刚刚多亏您拉我。”
“嗐。”小贩摆手,“举手之劳。”
佟曦晚顺势站在一旁,好奇道:“既到处收保护费,那也收你们的了。”
这会没客人,小贩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神秘道:“从前也收。现在么,不收我们的了,却收他们的。”
他的手一指,正向桥洞那边。
桥洞和桥下那有些黑乎乎的影子,都静止不动的,并不像人,唯有水面上的倒影,有些人的轮廓。
“那有人?我以为是石头。”
“当然是人。还不少呢。”小贩道,“都是从南边逃过来的。”
“就住在这里?”
“是啊。”
佟曦晚笑道:“我不信。他们都睡这了,如何还有钱交保护费呢?”
“去偷,去骗,去抢,怎么没有。”他言语中不自觉显出轻蔑来了。
佟曦晚微讶,“我听说那边街上有善心人时常施米施粥的——”
“那也到不了他们手里。不知多少人冒领呢。就是我也试过去要一碗,也给我了,我看他们其实并不太管是谁在拿。”小贩略为得意。
佟曦晚的惊讶是真的遮掩不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连对面是陌生人都毫不顾忌地坦诚这些心思:我怎么占了别人好处,我的侥幸、沾沾自喜和幸灾乐祸。
还是世情从来如此,不过是有人更会装模作样?
可他刚刚去阻拦她时,明明是个好心人的模样。
佟曦晚生出点惘然,又扭头往那边看了看,几个壮汉已经走了,被揍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佟曦晚说:“这个人会死吗?”
小贩道:“嘿。她啊。她不会死的。被揍多少回了。躺几天就又跑出去闯祸了。也是真能抗。我看寻常男的也比不过她。”
语气颇为习以为常。
“是个姑娘啊。”她说,“您认识她?”
“河两岸谁不认识。你多来几次,你也认识的。”
佟曦晚还要说什么,然而有新的人来了,站到摊前,要买红薯。
那人同样戴着幕篱,挑选着红薯,纤纤手在火光下显出一种润泽的光辉。
本朝男女大防的观念其实不重,戴幕篱的其实少数。因其少,更引人注目,所以一般人没有这个。
离缘弄这个,大概因为她不太懂。
而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