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弯似刀。
细如针的冷雨落在孟星魂苍白的皮肤上,他从泥地上抬起头来,英俊锋锐的侧脸正对着那阕残月。
他道:“不,我不是。”
孙玉伯大喝道:“你说不说便不是了么?孙蝶!”
孙蝶急忙提裙上前,慌道:“不,他真的不是。”她垂下的目光和孟星魂鬼使神差般撞在一起,又飞似得移开。
孙玉伯瞥眼道:“那你为什么要替他求情?”
孙蝶脸色犹豫:“我……我只是不想看你杀人…… ”
孙玉伯目如铜铃,指着她鼻子骂道:“荒唐!你不想看我杀人,想看别人杀我是不是?你早就想我死了!”
孙蝶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语中哽咽:“不,不是……”她仿佛只会说这句话了。
孙玉伯又道:“那是怎么样?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你宁愿丢我的脸,丢你自己的脸,也不敢指认那畜牲是吗?”
孙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觉得刚刚孙玉伯说得不错,她的确愚蠢又软弱,她觉得自己干脆死了好。
孟星魂听了半晌,忽插话道:“我方才不敢靠得太近,没听清。但我猜你是她的父亲,对不对?”
孙玉伯眼神横过他:“对,你要说什么?”
孟星魂道:“你是一个父亲,你随便指认个来杀你的男人侮辱她,就不怕你的女儿委屈吗?你就这么当她父亲?”
孙蝶泛着泪光的眼睛忽惊诧地凝着他。
孙玉伯睥睨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这么说话,你想死?”
孟星魂苦笑道:“我现在更想活。”
因为起码现在就有个人希望他能活着。那个人,他不敢直视她,余光中却全是她披笼着月华的倩影。
孙玉伯道:“你倒是很有胆量。”
话音刚落,他长剑一转,冷冽的剑锋直指那地上的少年。
孙蝶冷不丁上前,行尸走肉一般拦到了孟星魂身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玉伯这一剑迟迟没有落下。
他直视着自己娉婷纤弱的女儿,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她了。
她一袭红衣猎猎,黑发如瀑,可脸上却少了几分过去的天真烂漫,雨滴凝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显得冰冷又倔强。她本是一只孙玉伯藏在花园中细心呵护的蝴蝶,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风雨?
孙蝶却没有看他,她撇过地上的孟星魂道:“你还不走。”
孙玉伯没有说话,只是盯了他一眼,忽而又冷漠地将头偏过,阖上双目如假寐一般。
须臾,孟星魂便没了踪影。孙蝶垂着头一声不吭。
孙玉伯冷道:“好了,他已经走了。”
孙蝶仍然不回话。
孙玉伯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只听长剑“砰”地落地,他已然挥袖而去。
雨声淅沥,小院陷入沉寂。孙蝶脱力似得扶着桂树,沉默着,倦怠着,任由点点雨滴飘摇着落在身上。
谁也没有发现,细雨绵绵的小石路上,还有一个健硕高大的影子正如猎豹般朝着孙蝶的方向奔袭而去。
……
小楼。
白衣人凭风对雨,负手而立。楼外的几树秋枫被雨打风吹,萧瑟零落。
他笑道:“我倒有些想喝酒了。”
坐着床上的林仙儿慢条斯理得理着床铺,淡道:“你有么?”
他英眉微挑:“怎么你现在想喝?你和孙蝶一样爱喝酒?”
林仙儿还没回答,又听律香川叹然道:“孙蝶也爱喝酒,可惜她除了会喝酒,简直一无是处。”
林仙儿觉得他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但她没什么能够说的,于是她只能选择沉默。
见她不应,律香川又道:“你猜,今天晚上会有几个人找孙蝶?”
他说这话时有种压抑不住的志得意满之感。有些人是这样,他一边费尽心思隐瞒,一边却毫不费劲对着另外一个人说出来,否则他压抑的痛苦得不到抒发,无异于锦衣夜行。
“孙玉伯……”林仙儿眉头猝蹙起,“你的目标不是他?”
律香川道:“不,我的目标一直是他。”
林仙儿冷道:“起码今晚不是,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闲了。”
孙玉伯是他最忌惮的对手,若是对付孙玉伯律香川今夜也太过悠闲。
律香川忽笑起来,他虽然年轻,但脸上已经有几分历练后的风霜。可他的笑容又很温和,像凛凛秋江上微漾起的涟漪。
律香川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比较有意思。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多,不过我还见过一个,可她比你漂亮多了,还很有野心。”
也许聪明的女人不多,但自以为是的男人不得不说太多了。林仙儿深黝的眼睛又直又冷。
楼外忽传来一阵两短一长的哨声。两道几乎溶入夜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