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走出了石林。
大漠在望。
曾经的大漠是幽荡于风沙中的魔鬼,如今却像一位宽容的古老神灵,正向她袒露着淡银色的胸襟。
她孤身一人,侧脸远眺,月华渐已黯淡,身后的玉剑似氤氲着云雾般柔和的光华。
林仙儿轻叹了一口气,熟稔于心的心法已运转起。
她赤足一步、一步地丈量起这片荒芜无垠的大地。
一开始还有些凌乱的步伐和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了,比起和石观音一招一式的练习,这种徒步修习的法子正如水滴石穿,熟能生巧,这个过程恰恰是不需要思想的。
她不过需要忍耐。
忍耐,不断地忍耐!
就像一个绝世的剑客,往往要经过无数次枯燥无味的出鞘!挥剑!
风吹拂着柔软的裙袂,寒冷从少女白皙的足踝透入肌髓,但她知道——太阳,很快就会升起了。
那会是一次新的考验。
月沉星落。
她素足踏过的银沙,仿佛留下了一串珍珠缀成的长链。
林仙儿并不知道在她离开石林的这短短几个时辰中会发生什么事,否则杀了她都不会离开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要杀了她,她还是会溜得比兔子还快的。
总而言之,石观音的老巢的确发生了很了不得的,堪称鸡飞狗跳的事情。
那之前,楚留香正追着飞镖传信的黑影。
但他追着追着,忽然就停了下来。他甚至转了个头,遛弯似地走起路来。
奇异的是那前头跑的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也停了下来,也转了个头。
现在仿佛不是楚留香追他,是他在追楚留香。
这场面实在诡异又好笑得很。
楚留香笑道:“你终于不跑了?”
黑衣人道:“看来,你已认得我了。”
此人黑衣蒙脸,外表上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模样,连是人是鬼都看不清。
楚留香眼神复杂地盯着他,道:“说实话,我还是不习惯你穿黑衣服。”
总让他觉得,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无花。”楚留香叹道。
无花淡淡道:“楚留香,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
楚留香还和他开玩笑道:“你说这话可真像个大坏人。”
无花没有笑。
楚留香脸上虽带着几分薄笑,但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并不好笑。
无花可不就是个坏胚么?
他借圣僧之名欺辱无辜少女,被楚留香揭穿后,又假死逃过一劫。投靠了他在沙漠称王称霸的母亲石观音,伪装汉人和龟兹叛臣沆瀣一气,又骗一点红来沙漠企图蒙混视听。
可两人也曾彻夜手谈,煮茶品茗,谈古论今,引为知己。
如今想来,都已恍若隔世。
无花平静道:“楚留香,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我只说一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手中有刀,薄如柳叶的长刀。
刀光铮亮!
楚留香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知何时,月下笼罩起一层浓紫色烟雾来。这烟雾楚留香并不陌生,这是东瀛忍术的逃遁之法,无花先前便在楚留香身上用过一次。
可无花是故意引他来,又怎会用这种逃生的法子?想也知道紫雾定然不简单。
无花缓道:“你也猜到了对不对……这雾中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我知你轻功绝尘,但你又能怎么逃呢?”
此时,紫烟已如大雾般氤氲着天空。
原来此地地势地凹,雾易聚而不易散,是无花特意为楚留香选的埋骨之地。
无花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风,忽从楚留香的身侧穿来。
无根之风,正是无花手中刀风!
楚留香正要躲。
却听“叮”的一声,一柄毒龙般的快剑已接上了无花的刀。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使出这般快而狠厉的剑法?
楚留香陡然变了脸色。
紫雾中,忽有一道黑衣劲装,手持乌鞘长剑的身影。此人目光冷锐,快剑光寒,不是中原一点红是谁?
“哦,原来你也来了。”
无花看着突如其来的搅局人淡淡点头,没有半分紧张的神色。
也好,省得他一个一个去解决。
“你怎么来了?”楚留香惊道。
一点红冷道:“我今天可没喝酒。”
中原一点红外表冷漠寡言,谁知他内心满腔热血沸腾。他的朋友不多,甚至楚留香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一直把之前林仙儿被带走的事情刻在心头,时刻不忘。
这一次,他一定要帮楚留香!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