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也从未有这样开心过。
“我们是不是快到家了?”
“嗯!”
长孙红停顿了许久,她的声音忽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和哀愁:“我还想坐远一些,从前都是我给别人掌沙舟,还没有这么舒服地坐在车上……”
无花对着明月,亦笑道:“好啊,那以后你就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上,我给你驾车。你想要去哪,我们就去哪怎么样?”
他每说一个字,笑容就愈发柔和,因为他知道长孙红肯定会甜甜地回他一句“好啊”。
他在等这一声回答,他愿意为这一句回答做任何事。
他等得越久,漠野的风仿佛就越冰凉。
无花脸上的笑容渐已凝固了。
他忽然很冷。
深入骨髓的冷。
车骤然停下,马在凄凄地嘶鸣着。
月光下的长孙红斜倚着车厢,她似已睡着,永远地睡着……
她实在已撑了太久,本来在沙暴中以身护住无花之后,她就该撑不住的。
她终于撑到了这一刻才睡去。
她秀气的眉头轻蹙着,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一丝平静淡然的笑意,这样奇异的神态让人的心不由得揪起:在睡着的那一刻,她到底是痛苦还是快乐呢?
无花痴痴地孑立在风中。
前一刻,他还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现在他仿佛已不觉得自己是个“人”,他不过是一团冷冷的□□,一块碎裂的石头。
他是活着的,但他仿佛已死去。
最彻底地得到,刹那过后却是最彻底地失去。
这是怎样深邃的悲哀!
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李玉涵躺在床上,幽幽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终有了几分血色。
他看着细心照顾着他的柳无眉,倏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眉儿,无论你想去做什么,你尽管去吧。”
柳无眉咬牙不语。
李玉涵温柔道:“去吧,不必担心我。我虽然没有陪在你身边,但我永远在你身后。”
柳无眉脉脉凝了他许久,忽然转身离开。
月高高,尘满霜,行路匆匆的旅人低声喘息着。
她必须要找到林仙儿。
她必须要活着。
她要一生一世和李玉涵在一起!
世上还有什么力量,比爱更伟大?
她果真找到了林仙儿和帅一帆。
她不知道,他们的决斗已然分出了胜负。
是谁赢了?
是谁输了?
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看见,柳无眉也不在乎,她只是在黑暗中,悄悄地伸出了手。
她的手中,正有一匣极为精妙的暗器。
无论是谁,无论一个人如何谨慎如何聪慧,在大漠中长达一日一夜艰苦的决战后,都不可能再生出别的心思和精力去防备一个暗算者。
林仙儿也是。
再坚强,再谨慎的人,她终究也是个人。
黑暗中一点星芒划过,又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林仙儿几乎毫无防备地倒下了。
她的秋水似的眼眸只看到东边渐渐黯淡的星星,疲倦的黑暗忽然笼罩着她。她终于阖上眼,她终于倒下,也终于沉沉地睡去。
“你!”
帅一帆猛然回过头,正撞上眼眸暴出狂喜之色的柳无眉。
帅一帆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惊怒道:“背后伤人,你这小人!卑劣小人!”
柳无眉冷冷道:“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不像您这样讲究什么君子小人。”
她不想搭理帅一帆,只想带走林仙儿。
帅一帆却声色俱厉地阻止了她。
“她赢了!”
她赢了!
短短的三个字包含了多少的艰辛,多少的血汗,多少个数着星星的夜晚,多少次艰苦卓绝的跋涉?
她是凭什么力量走过来的,又是凭什么力量赢的!
帅一帆这样激昂的语气,就仿佛这是一件极为伟大的事,就仿佛林仙儿是个多了不起的人一样!
柳无眉理解不了,她亦不想理解。
难道她费尽心思是让帅一帆过来和林仙儿一决胜负的么?难道林仙儿赢了,她就得守着他们的规矩不能把人带走么?
她冷笑一声,霎时间出手击在帅一帆的脖子上。
帅一帆此时亦是力气衰竭,他瞳孔一缩,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寂静。
世上只仿佛剩下无边的空寂。
柳无眉的声音亦散在空寂中:“我不过是想要活着,我有什么错?”
她这句话没人听到,因为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