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挑的也相当漂亮了,不便宜吧?”
“价钱尚可。不必心里过意不去,你救我一命,你来仙舟,花销都该我包才对。”
“那就不至于了。等我在地衡司寻个差事,赚了巡镝再请你大吃一顿。”
荀弥一顿:“你要在地衡司寻差事?”
你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是啊,你一向有办法。”荀弥微仰起头,她的视野中是一如既往的湛蓝天空,翠绿眼睛像一汪碧水、倒映天空行道中穿梭的排排星槎,泛起点点无奈的涟漪。
她有心事。
你原本不该过问荀弥的事情。虽然她表面与你亲昵,但你很清楚,那不过是出于救命恩情的感激与报答,在商船上、你们的交流也并不多。你有意与她亲近,却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承认你们关系不错。你感到无所适从,明知对方正困扰着,却因内心难以言明的微妙抵触无法开口询问,而就在这时,一条陌生短信拯救了茫然的你。
【from景周:
你好,江泠。我是景周,岗亭上跟你问东问西的地衡司工作人员。关于你找人的事情还有细节需要落实,下午三点地衡司不见不散~】
赞美景周,赞美地衡司。
你捏着手机,余光瞥见荀弥沉默的、仰望天空的脸庞,忽然不愿意轻易放下手机回到现实中去。其实开口询问对方的难处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可对你而言,你始终顾虑着一次不合时宜的发问会在你与他人之间制造难以愈合的伤痕,就像手中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镜子一样。担心自己在意的每一个人因为你而伤心,担心自己不经意间走错的一步将自己与朋友越推越远,更担心他们为你而担心、为你而争斗。你好像得了一种忐忑的怪病,只在你面对在意的人时发作,面对你不愿面对、却总是不得不在意的人时,你总是言不由衷。
太过渴望事事周全,恐怕最终也不得周全……你将手机塞回衣服口袋,声音压低了些:“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
“还以为你要一直沉默下来,等我借着你的沉默往前走呢。”
“……这个时候,就不要打趣我了吧?”
“啊、好啦,是有关我爱人的事,最近收到他的消息,总让我有些不安。”
“诶……诶、诶?原来你已经有爱人了吗?”
“这个是重点吗!”
“这就是仙舟传说中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吗?”
“这句话真的是这么用的?”
“明明你知道我在指什么就够了吧。”
“我的爱人是丹鼎司的玉医师……这里人多眼杂,在我家中详谈吧。”
荀弥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禁让你心中警铃大作,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
当真麻烦了,荀弥这表情、就像是触及在仙舟提也提不得的禁忌,向来情绪外放又大胆敢说的人露出这副忐忑不安的神情,才真是让你也忐忑不安起来——作为云游四海的狐人旅行家,哪怕在飘零雪境险些丧命,她也不曾露出惊慌无措的神态,反倒很镇定,也很倔强。
你还与地衡司执事景周挂着联系:你原先想着,地衡司那边给你挂了个“可怜巴巴的人设”,应当不会为难你。正值战争时期、用人之际,若是景周那边胆子大,你还能做个顺水人情、在“某些事情”上帮衬一把,借此在罗浮站稳脚跟,往后就只需在星槎海数数星槎就能走完罗浮这一趟。
本就打着去丹鼎司求医的由头上船,商船上四处行走的行商众多,信息滚来滚去,丹鼎司是个怎么回事、你心中有数。荀弥的恋人偏偏是丹鼎司的医师,她又露出这副神情,只叫你心里暗叹一声:没成想是这么搅进这桩事里去的。
你轻轻道:“感情上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确实不妥。地衡司执事约我下午三点谈事,晚上去你家中可好?”
荀弥像这才看见你两手空空似的,皱起眉:“舟车劳顿,明天再提也不迟。你的长弓已经收缴上去了?”
“我来罗浮,一是为求医,二是为寻人。长弓是那人留下的,人家答应帮我寻人,我自当配合,况且这种时间将武器带进仙舟于理不合,他们拿去也好。”
你想,仅凭一张半新不旧的老式弓就想找到那个总是不会为你留下的人,未免太难。“他熟读仙舟史册、诗集、兵法,应该常常在此停留。看见了,或许会来见我吧。”最后,你反而像在宽慰自己。
“那人名字是什么?说不定我见过。”
你一顿:“他叫江行舟,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