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林新琪又打开了话匣子:“前年秋天,我们到河西一带去游玩,途中路过一个村庄,想不到遇到了一个凿石碾子的石匠,那人看起来也不甚高大壮硕,却是力气惊人,能使一柄夺命追风刀,足有七、八十斤重,在他手中掂着跟一把木头刀似的,玩得是呼呼生风,别说挡它几下,就是挨着碰着,都得受伤。为兄我喜不自禁,遂与他义结金兰,行八拜之礼。”
“这江湖之上,能人异士果然是不少啊,就像今日,在此与易贤弟偶然邂逅,实属天作之合,可遇而不可求啊。自古道:英雄爱英雄,惺惺惜惺惺。我林新琪,虽然算不得什么英雄,但却是爱才如命,今得结识贤弟,实乃三生有幸。贤弟若得空闲之时,在武艺上,还望多多指点我等。”
杨旭回道:“指点不敢,彼此切磋切磋倒是无妨的。依小弟愚见,技艺乃标,心术为本。人若善良,天必佑之。若要技高一筹,立本修心、养浩然之气实为关键所在。世间习武之人,不少却是忽略了这一点,游于标末而疏于本源,舍本逐末,缘木求鱼。譬如繁花满枝,着实茂盛夺目,但世人常常忘记,若无树根深扎土壤,汲取养分,何来源源不尽的滋养供应呢?况且花无百日之红,必有时移期去之时,但若植株根深叶茂,本固枝荣,待到来年花期再至,何愁不芬芳绚烂,满眼繁华呢?当然,这只是小弟的拙见。”
新琪呆思半晌,缓缓点了点头:“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贤弟这番高论,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别开生面啊!”
新玥也频频颔首。
杨旭道:“常言说,汝若欲学诗,工夫在诗外。同理,武学亦是如此。初学者的眼目,总是关注于拳脚套路,招式章法。当然,这是不可或缺的必经阶段。但到了一定的水准,如若要再向精深进阶,一来,须得仰赖天资厚贶,第二,需配合以修为操练。心正则身正,心正则思明,上苍自然会将玄机智慧和悟性能力,禀赋于其人,使其行事为人或驾驭技艺,如顺水行舟般自然天成。不需要添加过多人为的冗余之力,却能事半功倍,得着道法自然的妙谛。所有登峰造极的武林前辈,无不是遵循此法。”
林新琪不免啧啧称叹:“贤弟啊,你说的东西,的确有点玄乎,愚兄不是很明了,不过没关系,我再慢慢地领悟,反正来日方长嘛。新玥,你听懂了吗?”
林新玥含笑点了点头,道:“易公子所言,乃是得着了武学真道,登堂入室之论。惟有技艺炉火纯青者,才能具有这般高屋建瓴的眼光和见识,着实令新玥钦佩不已。只可惜,哥哥与小女皆武艺平庸,未臻此境,难以参透其中三昧,不免落入哀梨蒸食、煮鹤焚琴。”
林新琪插嘴道:“嗳,妹妹,咱们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你们又聊上吃的了,什么蒸啊煮啊、梨啊鹅的,你是在表扬易公子吗?”
新玥笑道:“是,是聊吃的,是夸易公子来着!”
这时,店小二搭着抹布、拎着托盘,走过来收拾碗筷:“各位客官,都吃好了?我们店里有现成备下的热水,各位洗洗,早点安歇。”
三人这才注意到,黄管家已不在了饭桌上,四处张望,也不见踪影。杨旭伸手一摸,身后的蓝布包袱也不见了。三人唤来店小二,小二道,好像看见他往客房去了。众人赶至客房,果然寻见了黄健,这才松了一口气。杨旭眼光一扫,瞥见自己的蓝布包袱,已被放在床榻边的兀子上了。
林新琪冲着他道:“黄管家,你怎么一个人悄没声地就回房间了?也不知会咱们一下,还以为你丢了呢。哦,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嗐,我这人,脾气就那样,有时候说话直来直去的,多有冲撞,你别往心里去啊,嗨嗨……”
“没生气,没生气,我就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安顿着歇了,顺便也把包袱都给拿了进来。”黄健解释道。
“噢,我说怎么包袱没了,原来是黄兄给捎进来了,有劳了。”杨旭道了谢。
四人相互道别,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一夜平安无事。
次日天明,大家起床,梳理盥洗,早饭吃了粥饼酱菜。又多买了几包干粮,灌满了牛水袋子,预备出发。
“易贤弟,你这是要往哪去呀?也给我们说说,看看我对那一带的路径熟不熟悉……”
“新琪兄,我有要事在身,须得我亲自去办。至于去向和具体的细节,实在不便与你等知晓。而且你们不知道更好,免得惹上麻烦。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跟着我了,黄兄,你也一样,跟着我,你也会招祸的。”
新琪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才不在乎呢,只要能与贤弟你一起走,就是再走个一年半载的,我也愿意。妹妹,你说是不是?”新玥没吱声。
黄健喃喃道:“我也无处可去……,易公子,我只能跟着你了……”
杨旭摇了摇头:“好吧,好吧。但跟着我,你们得依我一个条件,但凡在哪里歇脚,路线怎么走,你们都得听我的安排。若有擅自行动,未经我许可的,请莫怪在下有言在先。你等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