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矍州两百里外,一家行旅罕至的简陋客栈里,在一间支搭着吊板窗牖的小客房中,两男一女,静静地围坐在一张粗胎木纹的小方桌前。
“方才,我已将事情的原委,大致跟二位作了个交代。我等相识一场,算是过了命的朋友,我也不瞒你们什么,我乃朝廷悬赏缉拿的要犯。此番将你二人无端牵连进来,愚弟心怀歉疚,实属无奈。只愿你等不要麻烦缠身,望速速与我就此分手,远避他乡,摆脱干系。否则,小弟于心难安啊。”
三人静默了许久……
林新琪发话道:“接下来,贤弟有何打算?”
杨旭叹了口气道:“前途未卜,死生难料,惟有亡命天涯耳。”
林新琪提议道:“贤弟,不如随我等回我老家,隐迹藏形。待避过了风头,再另谋良图,你意下如何?”
杨旭道:“万万不可!已经有不少人被我无辜连累,惨遭屠戮,家毁人亡。我断不再做此类似的事情了。尊兄的美意,小弟心领矣,只是人各有志。常言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小弟有重要使命在身,须得完成托付,方得自由之身。”
新琪慢慢攥紧了拳头,往桌上重重地捶了一下,钢牙一挫,斩钉截铁地说:“贤弟,你我兄弟一场,叫我如何抛撇得下,让你就这么一个人去冒险颠簸,没个照应?!不行,就算迟早要分开,我也得陪你最后走一程,待你了了你的大事之后,咱们再散伙也不迟!”
他扭过头看着林新玥道:“新玥,不然,稳妥起见,你先回老家去避一避,我陪同易公子再行一程。”
杨旭连忙反对道:“我一人行路,反而更为便宜,目标也小,不会引人注意。而且,你们随同着我,我反倒心里不踏实,担心你们的安危,结果会适得其反。你们还是快些离去为好。莫担心,你留下老家的地址,将来得便之时,我自会去拜访你等。”
大家又沉默了良久。
林新玥轻启樱唇道:“易兄莫虑,就让哥哥与我再送你走一程吧!我等,既已同过生死,又何惧共赴患难呢?现今,没有了姓黄的拖后腿,我等又皆有武艺在身,只需处处谨慎,小心为上,应该不会太惹人眼目。况且,你这一去,前路渺茫,世道凶险,多一个人,遇事毕竟可多一分照应。哥哥所言极是,你一人独行,就算我们俩皆平安无事,可心悬在空里,如何放得下呢……”说着,不由得垂下首,脸侧过一边去。
窗外,但见艳阳普照,槐荫匝地,鸿雁北归。野草杂葩淡淡的芬芳,扑进屋来。
杨旭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既然尔等执意与我同行,我也无话可说了。唉,但愿不要因此拖累了你们,我已欠不起太多的心债……”
“在下的名姓既已暴露,只得改名换姓了。”
杨旭手支着额,沉思了一会儿:“可叹小弟命如草木,身若飘萍……,这样吧,今日起,你们就唤我作‘木萍’吧。”
当日,三人随即启程,刻不容缓地离开了落脚的小旅店,向东进发。
这一路上跋山涉水,穿林度野,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县城州界之地,尽量地避开了人烟稠密之处,远离商贸汇聚的所在,大约行走了十几日的光景。
一天,他们来到了一处峦岭巉岩的山道之上。三人旅途疲惫,正好看到路边有几块大青石,便坐下来歇息,顺便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水袋,补充体力。
只见这山道,还算宽阔,时常能遇到一些路过的客旅行商。但因着山势陡峭,路况显得颇为蜿蜒崎岖。时而也会看到有骡驮马车经过,但牵骡驾马者都较为小心谨慎,尽量地放缓步履,留心翼翼地仔细着脚下的土石,毕竟这山路比不得康庄大道那么轻松。
天气尚好。透过头顶宽大的树冠,射下百千道金灿灿的阳光柱子,影影幢幢。斑驳陆离的揉碎荫影,在他们脚下的地面上来回晃动着,自然随兴地纾解着人的倦意。凉爽的岚风,偶尔掠过,令人感到一股放松的惬意和难得的闲适。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长嘶,顿然划破了寂寥的山林,仿佛是马儿受惊的声音。同时,一片惊惶失措的各色林禽,哗喇喇冲出树丛纷纷四散飞去。
三人一怔,齐扭头往事发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的山道处尘埃骤起,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喧嚷和惊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纳罕之际,只见一匹狂奔的乌骓马,出现在前方山道的拐弯处。它四蹄翻溅,长鬃乱飙,瞪着发红的眼珠,沿着曲折的山径,没头没脑地径直横闯而来。更骇人的是,它的身后,居然挂着一辆小型的两轮马车,被它拽扯着随它一起左冲右撞、上蹿下跳,在坎坷不平的山道上,已经被颠得快散了架……
后面不远处,两三个气极败坏的男人气喘吁吁、声嘶力竭地拼命追赶着,连喊带叫,叫的什么都快听不清了,似乎嚷着:“救人啊!救人啊!”
在这偏僻的山道之上,本来就是人迹稀少,再加上受惊马匹处在癫狂状态,谁人敢挡?远远就闻着风声的三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