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不到两点,温展坐进了教室。她安安静静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来的早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在学习。
说学习其实也不对,应该说是准备为了和老师凑近乎用的习题集。
十九中偶尔会捡到一些被省重点高中挑剩下的竞赛或者讲座,都是平时不可多得的资源。
这些消息会通过学校层层往下传递。而“信息差”几乎是普通学生得不到名额的唯一原因。
谁提前得知了消息,谁就能最快做出反应。在别人懵懵懂懂什么都没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需要的材料全部备齐了。
这时候,一些老教师或者年级主任,就会在消除信息壁垒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那些习题册没有别的意义,只是一个打开话匣的工具。它无助地摊开在老师的办公桌上,旁观着它的主人如何将话题引到合适的地方从而旁敲侧击的得到想要的答案。
温展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对未来太过乐观了。别人都杀红了眼决心不破楼兰终不还,她还在自己的小乡村里玩泥巴。
从她进班的那刻起,乔老师就反复强调,高中就是两眼一睁,开始竞争。会抢会争,为了自己的目标全力以赴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似乎才是这个世道里最受欢迎的。
于是她发现她除了缺少人身自由之外,又缺少了性格自由。
她要功利的选择她去做的一切,在所有场合卖力的介绍自己。试图让别人以最快速度知道她得过什么奖,进过什么比赛,有多牛逼,好让更多优质资源倾向于她。
然后她就在人群的喧嚣里越卷越深,分不出半点时间经营自己的未来。
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愿意担当一起,是否有勇气面对。她个性慢热还是冷淡丝毫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允许她做她想做的一切,可那些她要做的事理论上也没有人强迫。
可那些她所不乐意的事情一旦与她的前途挂钩,她便有一种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
温展总觉得心慌,就是那种该做的事没有做又不想做可是快到截止时间不得不放下手头一切去做的那种心慌。
她原地呆滞了一会,等来了秦友柏。
温展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跟上周没有任何区别。
温展:“真不剪?”
秦友柏摇摇头:“不剪。”
温展:“可以啊,头够铁的。”
秦友柏不以为然,“怎么我剪个头发,清北就能收我了?”
温展笑笑,“我刚进来的时候门口还有老师检查仪容仪表呢,你没被逮到?”
“咱学校管仪表的不就那一个主任,他站正门我去偏门,他在偏门我跑正门。怎么我还能在一个阴沟里栽两次。”秦友柏拧开杯子抿了一口。
说完他扬了扬下巴,“前面那些人呼呼啦啦的翻着练习册干什么呢?看着也不像做题啊。”
温展撇撇嘴,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解释。
秦友柏转头看到温展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却沉默不语,心里也明白了。
“他们不会真以为自己参破天机,别人什么都不懂吧。他们能建立个鬼的信息壁垒,消息能让他们提前知道的,说明这消息本身也没什么意义。”
秦友柏终于明白前段时间他妈总在烦躁什么了。当时王丽德说他们班的小孩问个题没完没了,一下午都掰扯不明白。
他当时怎么回的来着,他说王老师,学生问题怎么你还不欢迎了。
他妈当时一脸哑巴吃黄连的委屈样。现在想来,相比是一眼看破学生心里所想却不好直说的别扭。
王丽德上班十几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
这总是她挂在嘴边的话。但事实证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至少秦友柏这样的学生,她没见过。
有时候她都会跟秦谦吐槽,说秦友柏幸好没在她的班里,不然准是她从业以来最大的滑铁卢。
秦谦也笑,说秦友柏这孩子确实倔,有时候他都会羡慕他发小老乔,有个那么乖的女儿。
老乔是个出租车司机,基本上全天都在路上跑着。
他俩小时候一块长大,号称一起活过尿泥。他这些年跟着秦谦走过好几趟调查组,风风雨雨见证了不少,锻炼的那叫一个老实又圆滑。
他有个女儿叫乔瑜,长得乖巧可爱,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的。遗憾的是她喜欢的大多数事情都跟学习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她这么些时候也没学出什么成绩来。
老乔倒是心态调整的特别好,反观秦谦就不那么乐观了。
周末他路过秦友柏的卧室,黑黢黢的早就熄灯了。他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秦友柏小的时候秦谦没少打他,因为他贪玩不好学。抽断过皮带,打断过扫帚。让他跪在门口背家规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我们家是书香门第。
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