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大梦(1 / 1)

在孟姜自己的记忆中,她只睁开过两次眼,第一次睁眼的时候,四周是哀号遍野,狼烟四起的战场,她被包裹在一块染满鲜血和污渍的破布里面,还没来得及看清刚刚让她降生于人世的母亲,就被匆匆抱离战场,到了一个安静得出奇的房间。

第二次睁眼的时候,她就到了现在这里,黄泉河边,奈何桥头。中途发生了什么,她一概没有记忆,只知道这里的人都叫她孟女,然后她就在这奈何桥头待了好久好久,每天只有来来往往的游魂作伴,不过那些游魂都悲悲戚戚的,这里管事的叫阎王,交代她的任务就是让所有路过奈何桥的人都必须喝一碗汤,不喝汤就不许走。

那汤是她亲手熬的,偶尔口渴自己也喝一点。可她只知道日复一日用黄泉之水熬汤,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并且渐渐的脑子里装的事情越来越少。每天就只知道反复念叨一句话,“喝汤,喝汤,喝了这汤,不念过去,不盼未来,忘个干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由初来的乌丝垂腰变成了满头白发,偶尔站在黄泉边往下看,她会不记得自己是这样一张脸,平常在四周维持秩序的小鬼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叫她孟女,而是开始恭恭敬敬的叫她孟婆。

孟女也好,孟婆也罢,她都不是特别在意,她只在意她的汤。每个来的人都必须喝,不能有例外。

直到那日,奈何桥头又来了一个不肯喝汤的人,为什么要说又,因为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过往之事不肯忘,前世之怨未能了,哪甘心一朝殒命就尽弃前尘。

这样的人也好处理,找几个阴差一捆,捏着鼻子灌下去就行了,或有拼命的挣扎,哀嚎,不过都逃不了那一碗汤的神力,从嘴角漏出的汤还未来得及从下巴滴到衣襟,人生几十年恩怨情仇便会统统了结。

“怎么啦?怎么桥头的路都堵起来啦?”孟姜颤颤巍巍拨开人群,走到了桥头最为拥堵之处,好像就是这里有人不肯喝汤。

“启禀孟婆,这,这人不肯喝汤。”回话的阴差是新来的,支支吾吾的,都不敢抬头看孟姜的眼睛,孟姜的眉头微皱了皱,“那你不会灌吗。不要任由他们胡闹,把桥头都堵起来了,上面似乎又在打仗,这几日天天都有阴魂下来,若是人人不肯喝汤你们都没办法,岂不是要把这里挤得我老婆子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啦?”

上了年纪的孟姜偶尔也絮絮叨叨的,只是她声音沙哑,说起话来不是那么好听。

“绑起来吧!灌!”孟姜絮叨完以后,自然而然的发号施令道,不过奇怪的是,当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周围的阴差们却没像往常一样立马行动,反而都有瑟瑟缩缩往后退的趋势。

孟姜有点茫然,不明白小鬼们何故忽然如此,她刚想用自己年迈又佝偻的身躯发一下火,却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姜儿,我每三十年来见你一次,三千年了,可你还是记不起我吗?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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