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阿哑的支持,你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会努力成功的!”她摘下头上不存在的帽子,绕了三圈后扣在胸前,颔首鞠躬。
阿哑抱着桂花糕盘子,吃着甜糕,乖乖的坐在床上,睁着琥珀一般的瞳子静静看着乔知鱼的表演。
乔知鱼感觉有点不对,“怎么觉得你好像变聪明了?”
她狐疑地缓缓靠近,单手将阿哑的下巴抬起。
阿哑轻轻蹙起了眉,那张清俊矜贵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他心如擂鼓,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眼神移开,便一路掠过她的鼻尖,唇峰,下巴……
他在干什么?他怎能如此放肆!
那是姑娘家,不得无礼!
手中的甜糕被捏碎了,散落到床单上。
乔知鱼认真的欣赏了傻子片刻,下了个定论,“一定是因为长相的原因,所以才看起来聪明。”
“好好的傻子怎么长了副这么矜贵的好样貌?而且身段风流,又高又瘦……”
乔知鱼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嘴角浮现出一丝轻浮的笑意,“你适合……女装。”
“城南有一家酒户姓李,我很讨厌他们。一会儿我把你男扮女装,你就去勾引李家的家主,成为那个老是喜欢出言不逊的李志的小妈,然后你就给我偷出李家酒方,然后我就发往全城,把那酒方公之于众,然后李家酒就卖不出去,我就坐收渔翁之利!”
畅想了一下,乔知鱼觉得很美,乐颠颠往屏风后找外衫去了,不一会儿,她又想出了这一故事的后半段。
“然后你再当着李家家主的面,和我乱搞!”
“噗……”阿哑嘴里的甜糕喷了一床。
“李家家主撞见,当场气死!”
“然后你就衣衫不整的冲出去呼救,把屎盆子扣在李志身上,就说他意图当着亲爹的面欺凌小妈,还把他自己亲爹活活气死啦,天呐,真是禽兽!”
乔知鱼入戏颇深,痛心疾首,摇着头,唏嘘道,“然后李家的名声就彻底败坏,在酿酒界再也抬不起头来,啧啧啧……”
她总结道,“百年声名毁于一旦,这就是商战中的——美人计。”
话音刚落,吴伯的声音在外响起,“少爷,对账。”
“哎,来了。”乔知鱼叹了口气。
她将不羁的表情一收,将外衫递给阿哑,“为我披上。”
夜深露重,从这屋里一步踏出,她就又是稳重的家主,全家的依靠。
乔知鱼走后,阿哑又坐了下来。
他慢慢地,珍惜地咬着手中的甜糕,一块接着一块。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来。
小时候,父亲外出打仗,家里只剩他和娘,桌上永远不见荤腥,只有苦菜。
苦瓜、苦笋、苦荞、苦参,苦角,吃得人舌尖发麻,头晕目眩。
娘永远以泪洗面,满脸苦怨,“知道娘为什么爱吃苦菜吗?因为娘心里苦。嘴里苦了,心里就能少一点苦。”
“你也跟娘一起吃,来,张嘴,娘喂你。”
旁边的嬷嬷看不下去,哀声劝阻,“夫人啊,小公子他还在长身体。”
娘脸色一冷,“来人,掌嘴。”
十岁的他哭着哀求,“娘,不要打嬷嬷,我吃,我吃。”
他满脸泪水,端着碗,不断把菜往嘴里塞。
真苦啊,苦到他心里,苦得他咽不下去,不住干呕。
“不准吐,咽下去,给我咽下去。”
娘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敢吐一口,我就打死她!”
他吃过很多很多的苦,每一口,都像刀一样,而他还要把这些刀,都温顺的咽进自己的腹中。
十二岁生辰,待他最好的嬷嬷偷偷塞给他一块甜糕。
那是他吃过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他只吃了一小口,把剩下的藏到枕头底下,结果很快就被发现。
嬷嬷狠狠挨了一顿板子,在那个雨夜咽了气。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敢接近他,敢在雷霆之下,送给他一块糖。
苦与甜,是他此生最鲜明的两种味道。
饭菜是苦,苛磨是苦,冷遇是苦,苦连绵不绝,可是后来,他却再也没尝到过甜。
此刻,阿哑看着眼前黄澄澄的糕点,珍惜的再咬下一小口。
“不喜欢吃苦很正常,我也不喜欢吃苦。不喜欢吃的东西,就不要咽,否则会被噎死……”
她刚刚说的话犹在耳边。
……不喜欢吃苦很正常,不喜欢吃就不要咽。
桂花的香和蜜糖的甜在口腔里缓缓化开。
这一口甜,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