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江阳,知州府邸。
“小姐,该洗漱了。”
侍女铃儿端着铜盆从书案前走过,吴珠手忙脚乱捂住面前的画像。殊不知她这一举动宛如掩耳盗铃,反而引起了铃儿的怀疑,铃儿狐疑地缓缓退回来,探头去看。
吴珠抬头望天,做无事发生状,可是她手中的毛笔,衣袖下隐约可见的墨迹,彻底暴露了她的所作所为。
“小姐,你怎么,你怎么又在做这事了!”铃儿连忙把铜盆放下,急急走过来,“夫人上次罚你罚得还不够重?”
吴珠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不情不愿的坐直起来,双手展开,露出衣袖下一张清秀的男子画像。
那画像上面的人,赫然便是今天在雅集上一鸣惊人的乔家酒探花,酒探花身侧还用簪花小楷题了一句诗: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
吴珠不满地嘟囔着,“那人家是一时技痒嘛,你不觉得他今天真的很不错吗?”
“小姐欸,您那‘大晟美男谱’都已经被夫人取缔了,您就金盆洗手好不好。”
江阳知州掌珠吴珠精通书墨,尤善丹青。这些年来她化名为“点星圣手”,将近年来大晟有名有钱才华四溢的美男画了个遍,集成一本《大晟美男谱》,私印上万份,在上京贵女圈中卖得是风生水起,赚得是盆满钵满。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此事竟然传到了她那神通广大的老娘耳朵里。
姜还是老的辣,她老娘不动声色,顺藤摸瓜,花了一天时间便搞清来龙去脉,然后摸到她老巢一锅端了她那私印窝点!
从此,“点星圣手”退出江湖,《大晟美男谱》就此断更,只留下大晟所有贵女们,那无尽的遗憾……
回想往事,吴珠扶额,“哎……既生娘,何生珠!”
她举起手中惟妙惟肖的丹青男子画像,叹道,“如若平时,你也能排进美男谱的甲榜,如今,只能给我几个小姐妹传赏了,呜呜……唏嘘……”
“小姐啊!”铃儿无奈地摇头,“您别见谁都乱画,这位酒探花是有亲事在身的,怎能由得您胡来。”
“嗯?真的?”
“真的。他是上京裴家裴芸小姐的未婚夫,他们俩定的是娃娃亲。裴芸小姐为母守孝五年,如今孝期已满,说不准很快就要成亲了。”
“小芸?”吴珠蹙起眉心,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常年一袭白衣,轻纱遮面的高挑女子形象,“小芸从未出过远门,想必还不知道她这未来夫婿长什么样子吧。”
“给她寄过去。”
她拿定主意,复又提起笔,“他脸上太干净,让我来给他点颗痣。”
铃儿脸色大变,“哎呀,您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她家小姐丹青极好,但就是有个毛病——看不得人脸上太干净,总是喜欢给人点痣。有的时候点成美人痣,平添几分姿容,有的时候点成媒婆痣,再文雅的书生也无端多了几分粗犷,如今她又要胡来!
铃儿赶紧去拦,“这既然是敲定了送给裴芸小姐的,您就别乱动了!”
“不乱动不乱动。”吴珠和铃儿讲道理,“上京在北边,小芸又在将军府,见多了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莽汉,今天我就让她见识一下咱们川南灵秀之地的好男儿,只需点一颗,百炼钢都得给我化为绕指柔!”
“不行!不行!”铃儿使劲拦着。
吴珠垫着脚,不屈地够着手,“绕指柔!绕指柔……”
最终,狼毫笔尖触及眼下,为画中男子添上了一颗……泪痣。
说来奇怪,她这一笔下去,如同画龙点睛,画中男子的神情,瞬时便从原本的端正平和,变得缥缈多愁了起来,仿佛周身拢了一层朦胧的烟雨,那双眼睛中,多了数不尽的缠绵情丝。
“嘿嘿。”她叉腰一笑,“美!”
数日后,上京裴将军府。
“岂有此理!”一红衣女子狠狠将画像拍到桌上,“弱得跟只鸡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咳,咳咳……”一旁无辜中箭的军师病书生放下手中茶盏,气虚道:“潇潇啊,这个‘弱’和‘好’不是一对儿仇家,你看我不就挺好的吗?”
潇潇指着画像,破口大骂:“你看他这眼神,色眯眯的,活像个老色鬼!”
一旁单眼皮的陈都尉赶紧睁大自己的双眼。
“再看他这身板,又瘦又柴,活像个老嫖客!”潇潇怒极。
一边小骨架的曹参军赶紧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
“总而言之!”潇潇一刀扎到画像上,“我是不会允许公子嫁给这样一个丑东西的!”
她抬头看向远方,眼神满是焦躁的烈焰。
公子,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孝期已满,再不回来退婚,你就真的要嫁给他啦!
此时的云川江阳……
艳阳天,洗澡天。
阿哑在院里顶着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