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宦官连忙叩头谢恩:“奴婢有罪,奴婢嘴馋,奴婢以后再也不贪吃了,专心为娘娘祈福。”
萧沅沅见此刻的赵贞如此善良宽宏,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她知道,赵贞前世,性情变化很大。
她十三岁住在宫中,同他亲密交好时,赵贞还是个温柔少年。他会怜惜树上落下来的幼鸟,让人在宫中筑了许多鸟巢,也会体恤宫人,请求太后,放那些未能生育的先帝妃嫔出宫改嫁。他甚至说过,太监净身,是极残忍的刑法,泯灭人性。
萧沅沅那时听他说那些话,觉得很惊奇。她从来没听过,也没想过一个皇帝心中,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喜欢他,觉得他是个很柔软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向来就没心没肺,她对他的柔软,感到好奇,莫名的动容。他小心翼翼捧着一只燕子的雏鸟,放过巢中,她觉得他和这世上的人不一样,和她想象中的帝王也不一样。她觉得,他是能够包容自己一切的任性和放肆的。他的帝王身份和英俊外表,使她爱慕崇拜,心生无限向往。他的柔软,又使她感到了莫名的安全。她仿佛捉到了他的心脏,好像那只雏鸟一样。
她相信自己,是可以掌控和拿捏他的,让他爱自己,永不变心。
然而,后来的赵贞,在他卧病之时,却可以一不顺心,就随意将身边的宫人杖毙。
少年时,他尚纯洁羞涩,与自己牵手亲吻,会止不住脸红。然而再见面时,他却能从容周旋在一众妃嫔之中,好像从前她心中的那个少年,从未存在过。
她很意外,时光可以使人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
她其实并不很在意其他人的荣辱生死,她只是感到,他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的柔软,青涩,干净纯洁,统统消失,变成了一个她不熟悉,也不认识的男人。她和她所听闻过的任何帝王,都没有了区别。
她需要爱人,需要丈夫,但并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来控制奴役自己。
而今听到他说祈不来福,反而招怨的话,她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赵贞专宠皇后,朝中便有大臣不满,特意上奏疏,劝谏他,要广纳后宫。
赵贞看到这些奏疏,向来是不搭理,批复:“好。”“知道了。”然而有人不厌其烦,一直上奏,反反复复劝谏,赵贞不堪其扰,回了四字:“干你甚事。”
次日,这人便又在朝堂上公然进谏,又言皇后不可专擅。这话隔日就传到了萧沅沅耳朵里。
萧沅沅好奇道:“上奏疏的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钟雅仪道:“听闻是叫礼部的郎中,叫陆广文。”
黄昏时,赵贞到皇后寝宫,就见宫门口立着一头黄犬,赵贞有些纳闷道:“这狗是哪来的?”
左右窃笑道:“这黄犬是皇后让人弄进宫来的,让它值守宫门。这狗稀罕,有个本事,会捉耗子。娘娘说最近宫里耗子多,需得灭一灭。娘娘还给它取了名字,叫陆广文。”
赵贞一听这名字,顿时喷笑。
回到房中,赵贞发现,这宫里不但多了条狗,还多了两只猫儿。这畜生有趣得紧,一只颜色雪白,长得鸳鸯眼睛,一只玳瑁色的,都是一身长毛,毛发又亮又干净。
赵贞忍不住捉起那猫儿,抱在怀中摸了摸:“怎么想起养这个玩意儿了?”
萧沅沅道:不是有人说,皇上的后宫太冷清了吗?所以我就给皇上选了两位爱妃。这个白色鸳鸯眼的就叫白美人,这个玳瑁色黄眼睛的,就叫玳妃,你瞧怎么样?”
赵贞笑:“我就知道你促狭,定是没安好心。我刚在宫门就看到那黄犬了,叫他陆广文?也亏你想得出来。”
萧沅沅道:“我不但要叫,还要让宫女太监们都这样叫。回头把它带到太和殿外,正乾门去值岗,让过往上朝的大臣们都能瞧见。”
赵贞立刻表示支持:“好,好主意,定要好好地羞辱他,让他再狗拿耗子敢多管闲事。不过,你现在正有身孕,弄这两只猫儿在身边,也不怕它挠着你。”
萧沅沅道:“不会,这猫儿可温顺了,从小圈在笼子里养的,毛发又干净。还特意用药水洗了澡。就是胆子小,有些怕人呢。”
萧沅沅成天就逗那猫和狗。两只猫儿,白美人和玳妃,成天在花丛里嬉戏打闹,也不会捉老鼠,只会扑扑鸟儿和昆虫。倒是陆广文,是个捕鼠的好手,成天满宫里捉老鼠,逗的宫女太监们嬉笑不止。这一传十,十传百,传的宫外都知道了,说皇后养了一只黄犬,唤陆广文,专拿耗子。
这天,陆广文又捉了只耗子,在宫里玩耍。
只见它像猫似的,按着老鼠,一会放开,一会又扑上去咬住,萧沅沅看的有趣极了,遂叫太监,将它牵到正乾门去,让它在正乾门外表演扑老鼠。
那太监促狭,知道皇后意思,还特意拿着馒头在旁边逗狗,一边逗一边唤陆广文的名字。经过的大臣们看见,无不喷饭,争相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