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在第二天下午公布。
初秋带不走盛夏的余温，白底黑字的温柔触感却能带给人从头到脚的彻骨寒冷。
二十名。
好像有一瞬间的炫目，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顺着我的名字往上看，在第一名的位置上，是肖贝。然后是第二名，虞逸，接着就是张思渊。
理所应当，实至名归，众望所归。
我扣着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半晌没有说话，接着从屉子里拿出试卷开始整理错题。
这张卷子上的字怎么这么小？
我凑近了试卷仔细看题目，然后把头埋低，埋低，再埋低，一滴泪水晕开了试卷上的墨迹。
晚上回家的时候爸爸打来电话，他在询问考试成绩这方面一向很准时。
我把成绩单交给了罗女士，接着就去洗漱。浴室和卧室隔得并不太远，我能听见爸爸的叹气声，以及罗女士激烈的辩解声。
“我记得她高一刚月考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成绩。反正她这次也就是重回起点……”
“你懂什么，你只出钱，又不出力，你闺女每天多辛苦你知道吗……”
我在洗漱台前洗脸，冰凉的水下有一张挂着两道泪痕的苍白憔悴的脸。
我知道这次考试的结果可能是以后要习惯的常态，但巨大的落差感和不被老杨信任的失落感裹挟着我，最后终于迎来了爸爸一句轻飘飘的“重回起点”。
我忍不住哭出声，泪水流在脸颊上已经有些刺疼。
罗女士在敲浴室门，生气地说：“别听你爸爸的鬼话，我骂了他一顿，他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打电话过来了……洗澡洗完了吗？今天给你买了甜瓜，可好吃了。”
我打开浴室门忍不住抱紧了罗女士，哭得更大声了。罗女士把甜瓜递给我，于是我一边哭一边吃，咸涩的泪水混合着瓜的清甜，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接下来是每次考试以后的例行颁奖。
高三的一群“丧尸”把红光满面的老田和老杨围在台上，场面比生化危机还要壮观精彩。
校长正在台上唾沫横飞地演讲，足足十分钟的时长就足以看出他此时激动的心情。
清川一中高三生初战告捷，边柏远勇夺物化生选科状元，就连一向疲软的文科部，史化地选科的前五占了三个。虽然没有质量优势，但我们胜在数量。
老杨曾经因为年轻，资历欠缺而备受名校班的各位老师的质疑。此战告捷，老杨扬眉吐气，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就连讲课的音调都比平常高了一个度。
边柏远，肖贝，虞逸和张思渊上台领奖。联考前五名，就连奖品都是独一份的。路晨在台下看着气得牙痒痒。是的，路老二再次勇夺第二，不过联考排名第六，因此喜提了“路老六”的新称。据他所说，他和联考第五的朔阳一中的艾嘉就差了一分。
听到这里，慧慧不屑地“嘁”了一声，“就算你有那一分，你也还是老六，她是A，你是L……”
闻言，路晨的脸色更难看了：“小清袅，抢救，抢救，我需要抢救……”还没等他演完，他就因为跨班站队被老田抓回去了。
“无组织，无纪律。”老田剜了他一眼。
刚被训完，路晨又觍着脸混了过来。
“无组织无纪律，你又过来干嘛？”乐乐笑嘻嘻地问他。
“这个角度，可是欣赏我边哥英姿的最佳方位，你们不懂。”路晨一本正经地说着，乐乐和慧慧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揶揄地看着他。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不算强烈。一抹残阳挂在天边，浓烈的红参杂明艳的黄，就是一幅色彩绚丽的油画。
这让我想起刚开学那天吃晚饭，大家听虞逸谈论边柏远，她说边柏远会成为一幅漂亮的油画，人生所到之处皆是繁花盛开，浓墨重彩。不知怎的，又扯到了张思渊。虞逸笑着说，几番交谈过，她就断定张思渊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人。像工笔描摹的丹青，素雅，清骨，配有恰到好处的留白。不着眼于处处精彩，只盼点睛之笔的灿烂。
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恍然间想起才觉真知。
我看台上的边柏远，台上的边柏远手中紧握着奖状，粲然一笑。这一笑，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和喜悦。
而台上的张思渊被热情的校领导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盘问，像是佯装镇定的手忙脚乱。慌乱之中，一个意外的对视，我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惊喜，接着是不知名的懊恼。
“张思渊好忙，像刚被带回家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盘问的小媳妇。”慧慧精准点评。
“磕到了磕到了。”竹竹紧跟而来。
“正好他们俩今天穿的一黑一白。”乐乐补充及时。
“喂，你们磕cp这么随便的吗？”被“偷家”的路晨无力怒吼。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们营养均衡。”一锤定音，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