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借了一席清凉送爽,夏雨圈了一方湿热闷沉。
我们被关在教室考试,然后是急促的试卷讲解和整理,此后又是下一个轮回。满打满算六轮过后,就是最终决战。
外有莺歌燕舞,春色撩人;内有筋疲力竭,昏昏沉沉。
我明确地知道决战的日子即将到来,疲惫的精神却让我感受不到一点紧张。
我开始忘记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慢慢和外界脱轨,目之所及只有长长的成绩单和一沓又一沓的试卷。
第二轮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我从试卷袋中找到了高三以来的所有成绩单。
我从第一次联考的成绩单翻起,看见自己跌宕起伏的成绩,从疲惫乏绝中捡沙淘金似地寻找细微的成长,感受藏在春暖花开中冰面破裂的巨响。
晚上骑自行车回家,看见有人骑电瓶车疾驰而过。
“这个学校的学生,每天六点不到就要起床,晚上十点才放学,平均二本水平。”
以往我听到这种话总是想辩驳几句的,现在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就像我知道林皎然因为校园暴力退学以后,涌上心头的不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只剩与我何干的淡然。
今天早上背范文的时候背到了一句话:
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
我要走夜路了。
穿过夜之黑暗的口袋,一定会有黎明的金光。
日子也并不只剩沉闷,我们依旧在绞尽脑汁地寻找高三课余的一点精神放松。
“我订书针呢?”
奋笔疾书的张思渊在此刻突然顿住了笔尖。
“我不知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把它们都拿去拼小汽车了……”
见我伸手要订书针,他这才不情愿地把他的订书针小车的轮子拆下来还给我。
“你前几天还拿我的固体胶粘球呢……”
他应得有些闷闷不乐。
“平心而论,最后那个固体胶球是被谁玩丢的?”
提到这茬,他果然没再吭声。
当两个人无聊至极的时候,最普通的东西都能被他们整出新活。
看似平平无奇的固体胶经过不断撮合,也能变成翻滚全班的强力胶球。
只不过小球最后“死”得有些凄惨。
她因为无意撞破了老曾的鞋跟和教室地板的亲昵,就被鞋跟胁迫,从此便和他的命运紧紧相连,最后还差点因为绊倒老曾而被丢进了垃圾桶。
我耐心“抚育”了整整两节课的结晶,因为张思渊的手滑,“英年早逝”。
“需要我帮你‘马革裹尸还’吗?”
“不,你不要再为了她去伤害另一匹马了……”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于是耐心解答。
“别用您老的水蜜桃味湿纸巾去垃圾桶里捡球了,又香又臭的,我怕招蚊子。”
俞渝点评。
还剩不到一个月,一次性疯了俩。
日常也并不常常和欢乐做伴。
第三轮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我骑车回家的时候被一辆突然转弯的小汽车刮伤了膝盖,进了家门被告知外公确诊为肺肿瘤。
彼时我正忙着找碘酒和棉签,闻言只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听了这话,罗女士反倒愣住了。
她摇摇头,回答:“你留在家里复习,我和你舅舅一起去照顾外公。”
本来我想跟她一起去看望外公,但她执意留我在家复习,最后这件事也只能作罢。
睡觉前,罗女士帮我吹头发,疲惫的大脑被暖热的空气包围,于是昏昏欲睡。
“本来不想告诉你,就是怕耽误了复习。”她伸手拨弄着我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说着,却被我给打断。
“高考比家人还要重要吗?”
罗女士吹头发的动作在我问完话以后慢了下来,我仰头看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家人当然更重要,但是妈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孩子的高考就变成了一整个家庭的事。所有人都得为这个孩子做出贡献和牺牲。你今天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妈妈已经三年都没有正经上过班了,我都快习惯整天围着你转了……”
说到这里,罗女士明显有些悲伤。她从小就是一个自由惯了的人,但最后还是甘愿为“母亲”两个字留在了我身边。
“清袅啊,把心思用在复习上,少去想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外公。你舅舅说了,外公的病只是早期,只要做手术把肿瘤切除就可以了。”
她放下手中的吹风机,把双手扶在我的肩上,郑重地对我说道。
“那高考以后呢?毕业以后呢?我该做些什么?”
我看着她,眼神中写满了迷茫。未开口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