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同窗旧友梅级方才对余良玉转行的看法,何其多很是不同意。虽然两个人交情深厚,一直以来却也是求同存异,因而并非事事持相同看法,但是这从来都没有影响两个人的交情,在这件事上也是如此,两个人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并不藏着掖着。
“级老弟的说法我不敢苟同,从商始终是下品,我又何尝不知道继学不是很有读书的天赋,尚且坚持逼他一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何其多联系自身反驳到。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继学将来……”
梅级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何其多举起手打断到:“我觉着此事没有讨论的必要,级老弟也知道你我之间向来是——求同存异。”
“好的,就听你的,求同存异。”梅级也知道这样下去难免会有一场争论,不免伤了和气,因而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深讨下去。
“书也还了,也在级老弟这边坐了许久,我看时间也不早,该回去了。”何其多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到。
“何兄该不会真的动气了罢?”梅级见何其多突然要走,不免以为他有了情绪。
“级老弟哪里的话,早过了不惑的年纪,哪还有年轻儿女那样轻易动气的。”何其多笑到。
梅级想着何其多已然对余良玉有了不满,待会儿两个人再见了面反而尴尬,他先走倒也好,只是又重复到:“何兄有什么不满的便都一吐为快,可不要窝在心里。”
“级老弟快别说这样的话了,那我先回去了,得了空也到我那里坐坐。”何其多拍拍梅级的肩膀浅笑到。
“一定,一定。”梅级答应着,陪何其多一同走出了文房送至了院门外。
送走了何其多之后,梅级仍旧回来,忽听得背后有人喊着自己,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余良玉。
此时余良玉正站在过道旁边的院亭下,帽子上身上沾着不少落红,却是身体挺拔充满朝气,不能不感叹年轻真好。
“刚才想是见到我送了何先生出去,特意在此等候?”梅级朝院亭闲步走来,笑问到。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梅教谕。”余良玉笑到,于是两个人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一向待人接物很是周到,刚才既见到我们,不上来打招呼,反倒躲到这树荫之下,凉亭之中?非君子所为呀。”梅级又问到,个种原因他其实已经猜到。
“不瞒梅教谕,刚才本来要进文房,却听到了梅教谕同何先生的对话,因而止住了步,学生想,梅教谕也不希望学生在那个时候进去。”余良玉如实说到,他也并非有心偷听二人说话,只是因为事关于己,进入了反倒让彼此尴尬。
“说到底何先生也是可惜了你的才学,大可不必往心里去。”梅级宽慰到。
“来这里之前,学生便已做好心理准备,这些年在外头也碰到不少事情,如今都一一克服了过来,梅教谕难不成还信不过学生的承受能力。”余良玉笑到。
当时看似不可能克服的事情,如今却成就了脱胎换骨的更为自己所悦纳的人,过了这么一个人生的大坎,特别是今天得到梅级的理解,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不敢面对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梅级笑到,又问起他自己一个人在书院逛得怎样,今天书院放假,因而比往常清静。
“书院还是曾经那个书院,一花一草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物是人非,不禁想起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余良玉感叹到。
“你们年轻人这样感叹,那我们更待如何?哈哈,其实物也非了,这世间唯有变方才是不变,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有时变的也不全给人感伤的意味,却是焕然一新。”梅级暗示到。
余良玉读懂梅级话里的激励的意味,顿觉湿了眼眶,树荫也刚好在眼周投下斑驳的一片。
何其多从书院回至家中,表情凝重,不发一语,径直往房里去了。
此时何继学同何萍在客厅中说话,任嫂进来说到:“先生回来了,看起来不大高兴模样,交代了没有事不要去叨扰他。”
“那父亲出去时呢?”何萍和何继学相视一眼,又问任嫂到。
“出去时倒没发觉有什么异样。”任嫂想了想说到,“许是在外边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婶子倒是极少碰到先生这个样子,就是给姑娘哥儿提个醒,等会儿说话做事小心些。”
任嫂说完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何萍和何继学都知道任嫂话里的意思,便各自散了回到各自房中。
晚饭时分,何萍和何继学来至饭桌旁,任嫂一边上菜一边说到:“先生说了现在没胃口,让姑娘哥儿们先吃。”
往日里只要何其多这个大家长不在,饭桌上的两个小年轻也会聊得很欢快,只是今天情况特殊,说话做事须得小心谨慎,因而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吃着,间或用眼神交流。
任嫂进来查看,见两个人吃得拘谨,连碗筷声都听不真切,想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