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班头走后,张胜的疑惑又来了,怎的自家大人让遣散了聚香县迎接的队伍,虽知道自家大人是个清心寡欲的,但这毕竟是官场礼仪,虽然往往更多的只是一种仪式,也算不得什么,总好过静悄悄地进了县城。
或许自家大人不止是清心寡欲,还有其他的原因。
见张胜那拧成一股绳的眉头,想是又想不通什么了,赵学政笑到:“可是觉得本官这样做有点过,甚至不讲人情。”
张胜一时想的入神,还以为是另一个自己在同自己说话,竟点了点头,嘴上还说了是字,却是旁边有其他人忙以咳嗽提醒,张胜这才发觉刚才自己失礼了,忙向赵学政请罪。
“你说了真话,有什么失礼的。”赵学政笑到。
“既然大人问起,属下斗胆问大人个中缘由,且不说那些虚礼,为何如今连知县的面都不见,弄得神神秘秘的。”如此种种下来,张胜都快忘了他们此行是来来主持院试的。
“缘由……本官记得在来的路上已经说过了。”赵厚谊笑笑。
张胜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马上就想起赵厚谊之前所说的“等到了聚香县便知道了”,笑到:“所以这也是大人棋局中的一子了?”
“若不是潘知县派了那金先锋来,这棋局差点就功亏一篑了。”赵学政笑到。
张胜越觉得事情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问到:“既如此,属下看那海景稀罕,鱼羹鲜美,多停留些时间也无妨。”
赵学政笑到:“这会子不急着到县城去了?”
“主角在这儿,还怕好戏晚来吗,哈哈。”张胜也顺着话由调侃起自己的上司来。
另一边,潘知县气呼呼地回到了县衙,所谓热脸面贴了冷屁股,想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换来这位赵学政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时的情景竟比被人当众扇耳光还要丢脸。
当然了,对这位“不近人情”的学政官,潘知县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内心极度窝火,此时县衙中谁敢靠近他说话,无异于火中取栗,但是被他迁怒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等内心的火兜不住了总会发作,所以胡师爷还是在那个点到来前先行到潘知县的身边,而且此时进言得当,还会更得青睐。
“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莫不是来劝我的?当初不知是谁说礼多人不怪?”潘知县冷冷到。
“属下并非来劝大人,只是想问大人一句:学政大人虽然不让迎接,可有说不来了?”
“你想说什么?”潘知县见胡师爷不是来劝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正在气头上,胡师爷的第一步也告成功。
“也就是说,学政大人还是会到聚香县来,会到驿馆住下,之前如果说因为对学政大人行踪爱好不能掌握,如今他住到驿馆,可不就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从另一方面讲,又或许今日赵学政之所为只是故意装出来试探大人您的诚意的,您如果当真而有所怠慢或心生抱怨传到学政大人的耳朵里,可就真的把学政大人给得罪了。”
“这……”潘知县静下心来想胡师爷所说的这番话,觉得不无道理。从另一个角度看,赵学政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先用此法试探自己的底线不是不可能,因而说到:“师爷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按兵不动,一切等学政大人住进驿馆之后再作安排。”
“正是如此,之前属下也已经交代了姚温让他记录好学政大人在驿馆的一举一动,大人尽管放心,快别生气了。”胡师爷补充到。
到了这个时候,潘知县的火气才真的熄灭下去,周遭的紧张气氛才渐渐平复。
除了县衙,此时聚香书院的议事堂里却是沸反盈天。
毕竟,谁愿意没事大老远地赶来,又在那样的日头底下汗流浃背地站了那么长的时间。
此刻最焦头烂额的要数王院长和文松了,而最保持缄默的自然是何其多还有梅级,何其多有心想帮文松世侄,却被梅级给拉住了。
议事堂最近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去年这个时间上下,难不成这样的“聚会”要逐渐变成每年这个时候的定例?
“王院长,这是怎么说,难道迎接学政大人之前都不用确定学政大人行程的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质问到。
“老先生快别动气,小心身体,这事出突然,本院也只是听从县衙的安排,哪里了解那么清楚。”王院长为自己开脱,文松也忙从中调和。
“梅教谕,难道您不发表意见么?”有人把目光转向了梅级。
“此事或许还有转圜,大家又何必急躁呢,王院长说的并无错,正经此事该问县衙个中缘故。天气本来就热了,何必再添心火呢?”梅级悠悠地说到。
“对对,梅教谕说的对,事出突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稍安勿躁。”王院长忙接着梅级的话说下去。
如果说文松还只是个生员,在一众先生中还太稚嫩没有说服力,又是此次迎接的筹备,如今梅级开口说话,熙嚷如菜市场般的议事堂方才渐渐地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