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娘娘身上的,如今太医正在为皇上诊治,朝臣们都挤在授章殿门口,娘娘新后入宫还未成礼,还是别去的好,先暂且歇下,等皇上醒转了再去探望罢。”
一旁的冉月也应道:“毓书姑姑言之有理,时候也不早了,奴婢和姑姑伺候小姐歇下罢。”
昤安回想着毓书方才的话,内心暗暗佩服,想到自己在太守府中掌管府内大小事务多年,也算练就了待人接物的本事,可方才竟也六神没了主,不及毓书一半的淡定稳重。她内心惭愧非常,又转念想到方才毓书口中的司徒大人,便问道:“姑姑口中的司徒大人,就是先皇后的生父、当朝首辅、皇上的恩师司徒启么?”
毓书的笑容有片刻的失神,随即温言道:“正是,说起来,司徒大人既是从前的国丈又是皇上的恩师,既有先帝辅政的遗诏又手握一半的兵权,现如今即便先皇后薨逝了,他在朝廷上也依然是风头无二,人人谈之色变。他今后难免会时时与娘娘碰面,娘娘可一定要谨慎对待,万万不能出差错。”
昤安对这位司徒大人早就有所耳闻,无论是坊间传言还是父亲的讲述,都把这位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九千岁传得神乎其神。
据说,他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却因为在先皇的寿宴上献出了祥瑞之宝成为了宠臣……
据说,先帝对他极其信任,亲自任命他为皇子的太傅……
据说,他对当时还是皇子的王珩极其关照,待其如子……
据说,他城府极深,不可捉摸,创建了刑狱司来监督官员,内持朝政,外控军事,在六部和各司皆有爪牙,手眼通天,无所不知……
据说……
真真假假,扑朔迷离,司徒启在民间就是第二个皇帝,百姓们对于他的了解甚至远远超过了对于当今皇帝王珩的了解,他不仅仅只是一个权臣,更是某种昤安也说不出来的象征。
她从无尽的回忆和猜想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然妆容卸尽,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感到无限的陌生和恍然。其实,昤安有着让任何人都过目不忘的美貌和气质,像是高山上突然绽开的寒光,带着凛冽而无法忽视的惊艳和光芒。她的眼睛如同一潭深水,即使她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品着茶,也有着一种凡尘难留的风情和高贵,她的美是模糊却又动人的,好像是最最神秘的夜色,总让人觉得里面有说不尽的故事,好像谁也解不开,谁也看不透。
她其实毫无困意,像一个木偶一静静坐在镜子前,元宵节的喧嚣恍若隔世一样在皇宫外喧腾着,她却浑然不知,说不清是迷茫还是苦恼。冉月看出了她的不安,静静道:“小姐别忧心,凡事皆可通,凡事皆可过,这可是小姐教给奴婢的道理。”
毓书附和道:“冉月姑娘说得极是,娘娘已然操劳了一天,快些歇下罢。”
昤安在丝绒毯子上躺下,却如同芒刺在背,她突然对正在合上红罗帐的毓书道:“你说,皇上为什么会选我当这个皇后呢?我父亲不是京官,官职不算高且没有什么傲人的政绩,我与皇上更是素未谋面,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地选了我当这个皇后呢?”
毓书沉默了,她的眼神如同跳跃的烛火一般幽微不定,不知是因为情绪还是光线,她最终不能回答,只是淡淡笑答:“皇恩浩荡,自是娘娘的福气。”
毓书的话像是烛火之上缓缓消散的烟尘,绵软而细长,幽幽地飘散开来。
待毓书离开后,昤安从黑暗中摸索着起来,将自己的凤冠拿起来,对着亮银一样的月色细细看着,一层灿烂的、模糊的颜色,像是照进了黑夜里的阳光。她默默片刻,将它收回了箱子里,回头的时候眼中却有了斑驳的泪光,她抑住了它,缓缓地回到床上合上双眼,过了一会儿,上好的粟玉枕上粘了参差的水痕,湿而热,渐渐化开,最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