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弈(3 / 3)

生生地隔开了,一切的景象便愈发昏黄模糊了起来。

昤安靠在紫檀的雕栏上,隐隐地看见陈昭容坐在王珩的床榻前,轻轻伸出手为王珩掖好被子,又抽出绢子慢慢为王珩擦着额间的细汗,那动作极其轻柔,就像蝴蝶缓缓落在一朵花上那样,一下又一下。陈昭容身边的侍女双燕凑近她,轻声劝道:“娘娘已经在这里两个时辰了,连口水都没喝得上,还是去暖阁里歇歇罢。”

陈昭容在烛火昏暗之中轻轻摇着头,折出她眼中星子一样的眸光,微微地攒动着:“本宫不想走,双燕,你可知道,我从没有机会这样长久地看着他,从来都没有,从前只要能够远远望着他,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从不敢妄想自己可以这样陪在他的身边,这样温柔地看着他,这样毫无顾忌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他。”

双燕温柔笑道:“娘娘对陛下的情意陛下会懂得的,这些年等了这么久,也总算等来陛下对娘娘的眷顾了。”

陈昭容声音低低的,恰如一个少女的梦呓,那样清泉一样灵动的声音,是昤安许久没有听到的:“会么?若真如此,祈鸳愿减寿折福,求得陛下知我心意。”

祈鸳,陈祈鸳,这原是陈昭容的闺名,自入宫以来,几乎已经无人唤起了,只有在这样私密的时候,才会被骤然念及,以祈求自己的心上人得知自己满腔的情意,回应自己积年累月的等待。

昤安的脚步被钉在了当地,不知怎的,她霎时没有了掀帘而入的兴致和勇气,那样的缱绻温柔,那样的呢喃低语,如此温暖娇俏的情肠和思念,似乎谁的进入都会是一种叨扰。她怀着探寻的心情在心里默默思量起来,减寿折福,只愿心上人知自己的心意,这当真值得么?为何值得呢?

她靠在生硬的紫檀木上,遥遥望着烛光中的陈祈鸳,百思却不得其解,或许情字当头,唯有其中之人方知乐趣,其余的看客都无权指摘评说,只能远远看着,默默想着。

如若可以,她也愿意做陈祈鸳,只清清静静地在昏黄的烛火之中守着心上人安静的睡颜,任外面风风雨雨也打搅不了这一方温柔的天地,怀着少女一样的娇羞和满足,就这么望着,怎么望也望不倦,可她似乎没有这样的福气,她只能独自一个人去抵挡着外面的密雨倾斜,眼神阴阴地窥测着一切潜在的阴谋,随时准备粉身碎骨,随时准备短兵相接。

昤安散散一笑,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出了寝殿。

守在外面的刘苌看见昤安走了出来,迎上去疑惑道:“娘娘这是要走了么?”

昤安带着一丝疲惫道:“该查的都查了,该见的人也见了,左右陈昭容在里头守着,本宫还是回去了。”

刘苌道:“娘娘这几个时辰来回奔波着查陛下坠马的事情,也着实劳累了,早些歇着也好。”

昤安微微皱眉:“马儿惊蹄虽说是常事,可本宫总觉得心里惶惶的,御马苑也查了救驾的侍卫也查了,就连那马本宫也亲自看过,却都没有破绽,莫不是真是一场意外,是本宫多心了?”

刘苌颔首叹道:“宫里人心叵测,事事不得不防,哪怕真是意外也会惹得人思虑万千,这原是做宫里人的难处,娘娘莫要多想。”

昤安仰天长舒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自入了宫,就总是这样神经兮兮的,前怕狼后怕虎,还要好好保重着自己,也当真是艰难。”她略停一停,凑上去对刘苌道:“那个救驾的侍卫本宫查过了,也试探过了,底细是干净的,人也聪明,倒是一个可用之人,你留着心,若觉得可用,便让他常常在授章殿戍卫,只是记着,这个人精得很,还是要多长一个心眼才好。”

刘苌垂首道:“娘娘放心,老奴心中有数。只是娘娘可知,安德乌派人打了新来的御林军副帅秦青二十军棍,说是秦青未能尽好职责护卫陛下,想这秦青也是倒霉,新官上任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白白摊上了这么一件事儿。”

昤安思量着道:“欲加之罪而已,司徒启忌惮霍羲桀,自然要让安德乌卯足了力气打压秦青,他们倒也是厉害,这么个小小的机会都不放过。”

刘苌含笑作揖:“还是娘娘睿智,想出制衡之法,不禁抑制住了霍羲桀在河西的势力,还牵制住了司徒启和安德乌,如此一来,陛下也可以省心不少。”

昤安疲惫一笑,实在是没有多少喜悦,只觉得满身的骨头都是软的,连带着头也重了起来,只觉得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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