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一楼，陈淼就在楼梯口，冲我做了个手势，指向女嘉宾卧室的方向。
我来不及向他解释，追着萧雨婷去了。
我原本以为她会把自己窝在被窝里发泄情绪，但却看到她坐在面向后院的廊檐下，一个人靠着落地窗，静静地望着天空。
我轻轻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有你一份？”
让我欣慰的是，她没有赶我。
声音中带着微微鼻音，即使不转头看她，我也知道她现在的眼睛是红的。
“算了，谢谢你们。”她说得豁达，我却听出这个“你们”中不包括赵志宇。
我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来，她抢先道：“你愿意听吗？当我在自言自语也行。”
我坐正身体，与她并肩靠在落地窗上。
抬头那片天深不见底，看不到星星，也没有月亮，似乎都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吸了进去。
不过，夜风刚好，是个适合听故事的晚上。
“我第一眼就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萧雨婷缓缓讲述起了他们的故事。
“在这段关系里，我一直是被动的那个。是他先来搭讪，是他先告的白，是他策划了许多旅程，是他把我带出小世界，每一步，都是他。”
萧雨婷垂下眼眸，晶莹的泪水湿润了她长长的睫毛，在暗黄的廊灯下发出莹莹的光芒。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这一年半里，我好几次都想要结束我们的关系，在每一个孤独的晚上，在望着他每次分别远去的背影时。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他的出现对我而言也是如此。我们就像两条永远不可能交汇的平行线，却因为某个空间扭曲偶然碰上头。但扭曲的空间是非常态的，只会让人痛苦。”
萧雨婷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送了我一本相册。相册中是在那个扭曲的空间里发生的一幕幕，像是七彩幻影般不真实的美好。那就是麻醉剂，会让你永远陷入在里面，失去自己。你渐渐开始依赖这个世界，把自己迷失在其中，在当世界恢复常态时，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敏感，就像一个神经病人。”
萧雨婷蜷起腿，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决定结束这一切。只要世界恢复常态，我慢慢就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我的生活按部就班，我的心情、我的身体都会回到原来的状态。我以为是这样的。我讨厌那个扭曲世界中的我。然而……我又一次错判了我自己。”
萧雨婷朝自己的双手哈了一口气，前后搓了搓手。
“原来我根本不想再回到那个日复一日、百无聊赖的常态世界。他把不确定带进了我的世界，而我深深依恋上了那个‘不确定’。我把他赶走了，却怎么也赶不走这份‘依恋’。世界已经变了，甚至找不到原来的轨道。”
我学着她的样子，蜷起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然后歪过脑袋，看着她。
萧雨婷抱歉地冲我笑了笑，说：“对不起，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懂我自己。经常会自己把自己绕进去，转了一百八十圈，打了一个死结。拼命在那儿解，怎么都解不掉。而他直接一把剪刀，解决了所有问题。可气人了。”
我正起脑袋，盯着前方黑乎乎的院子。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萧雨婷一怔。
“你啊，就是喜欢把问题想太复杂。哪里有那么复杂的事情？这世上压根就没什么扭曲的世界、常态的世界，只有一个世界。就是我们现在、当下活着的这个世界。”
“可是……”
“可是啥呀？”我抢过她的话头，“我还真以为你俩是因为那什么远距离才疏远彼此的。压根不是啊。都是活在自己的牛角尖里，那还怎么能看到对方的需求？”
萧雨婷哑然无语，愣愣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问她：“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最开心？是一个人的常态生活，还是和他在一起的生活？”
她沉默了，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我这个人吧，一生无所求，开心最好。才不会管这个那个世界的，能让我开心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
“即使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消失？”她问。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个开心的世界消失了，就找下一个开心的世界呗。”
她垂下头，陷入了沉思。
我揽住她的肩膀，轻轻说：“不过，我有些懂了，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换我我也生气，那个愣子送本相册算几个意思，再不济也得送个戒指什么的，你说对吗？”
萧雨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她的笑中我知道，其实她心里早有了答案。
“等等，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我站起身，跑去厨房拿出了傍晚月饼课时偷偷做的一个小月饼，又跑回廊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