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1.
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
阿爹说,我就是家里结的那颗最大的苦瓜。
阿爹说的不假。
我家世代功勋,传到阿爹这一代更是巅峰。
阿爹是个武将,年轻时曾靠着一身不俗的功夫在边关立下赫赫军功,后先帝继位,朝局不稳,他又回到京都,数次横刀马上力保先帝坐稳江山。
先帝亲笔题写的“国之肱骨”四个大字至今还悬挂在阿爹书房的墙上。
虎父无犬子,我大哥、二哥受教于家风,一个个自小便将刀枪剑戟耍的花儿一般,兵法布阵更是无一不精。
可一代功勋的将门里偏偏出了个我。
我自小体弱,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个蔫蔫的病秧子,三天两头不是高烧就是咳嗽,药石汤罐几乎就没断过。
阿爹看着我这走两步就喘个不停的体格心痛不已,心痛之余他也只好默默的放弃了把我培养成当代穆桂英的宏大心愿。
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
于是阿爹又将把我培养成当代李清照、蔡文姬列入了他的愿望清单。
可惜我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见书就困,握笔就懵。在阿母的包庇和两位兄长的溺爱下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
大哥笑眯眯的摸着我的头说,草包又如何,我们家还真就需要草包呢。
那时,我还当大哥是故意这样说来安慰我的。
直到后来种种,我才终于明白大哥话里的意思。
是啊,我们家需要草包,要是一家子人都是草包那就好了。
2.
我与顾章书第一次相见,是在我七岁那年。
阿爹领着愚钝到至今还未开蒙的我前往顾府开设的私塾求学,途中阿爹被人唤走,我一个人在顾府的长廊边探着身子看鱼,看着看着,就把自己喂进了池塘。
水很深,没过了我的头顶,我拼命的挣扎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凉哇哇的池水顺着我的眼耳口鼻倒灌。
我恐惧到了极点。
就在我以为我的小命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顾章书救了我。
水下的视线极度模糊,再加上因为缺氧,我的意识已经有些含糊不清。朦朦胧胧中,我看见一尾漂亮的美男鱼朝我伸出了手。
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大病了一场,烧的直说胡话,竟将一向不信鬼神的阿爹吓的请了好个道士来府里开坛做法。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天才清醒过来。
第二天一早,阿爹拖着大病还未初愈的我直奔顾府,这次不是去求学,而是来跪恩。
阿爹把我按倒在地,命我对着顾章书磕头谢恩。
我打量着眼前面容清秀、穿着玄色衣衫、一身儒雅的书生气息的、比我只高了一个头、看起来约摸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终于认出他来。
噢,那尾漂亮的美男鱼。
顾章书原是顾家旁支一位二房的庶子,几年前旁支一脉家道中落,这才被顾太傅接入府中,过继到膝下。
我小时候曾随阿爹来顾府吃过一次花糕,我见过顾夫人,慈眉善目,端庄娴雅,见人总是盈盈的笑着,是这京都圈里贤名远播的好人。
可惜好人,好像总是不太长命。
我见过顾夫人后的第二年春,她因子大难产撒手人寰。
那之后,顾太傅再未续弦,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培养顾章书上。
大约是顾太傅教的好,又大约是顾章书自己争气长的好。
总之,我见他的第一眼,就被惊艳了。
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不是件好事。
我常常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遇到顾章书就好了。那也许,我会很平静的接受我的宿命,很从容的成为这深宫中的一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将他藏在心底,日日缅怀,日日遗憾。
可有时候我又会这么想,幸好当初我遇到了顾章书,起码让我在这绵长无尽的岁月中,还有人可以想,还有事可以做。
3.
我如阿爹所愿,进了顾家私塾,可却不怎么讨先生和其他同窗的喜欢。
我想,大约是我太笨的缘故罢。
可我想不通,像顾章书这种诗篇张口就来,背诵流利,又写的一笔好字的人为什么也不招人喜欢。
尤其是,不招宋冉明的喜欢。
宋冉明年纪比我还要小一些,他是先帝膝下的第六个皇子,嫡出本就地位尊崇,再加上中宫又是老来得子,所以他倍受宠爱,吃穿用度都比其他几个皇子高了不止一阶,自然也惯了一身娇纵跋扈的臭毛病。
同我们一同念书的几个都是京都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这些人都惯会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