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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声【中】(1 / 2)

归乡,是先生祖辈的采邑,是先生的故乡。

望舒拍拍景瑳的肩膀:“帮我劝劝宋玉吧,若你还记得先生。”

听了这话,景瑳抬起头,摆出一张哭笑不得的脸:“不……不消你说,我也是来、来看他的。到头来……只有我,没、没人惦记。”

“你有两个孩子。”望舒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还有一大群猫。”

景瑳耸耸肩,无奈地苦笑。他起身净手,亲自卷起那张画,交还回去,磕磕绊绊地叮嘱道:“祭祀非本家的先人……恐,恐于礼不合。这画……不要再拿给别人看了。”

两人穿过回廊,一路向北去,进到主人起居的地方。景瑳不由地问:“他……他在哪里养病?”

“我的卧房。那儿安静些。”望舒边走边应道:“子展,这廊柱下,还有你儿时的画。”

景瑳瞥了一眼朱漆廊柱底下的一堆刻画痕迹。戴头冠的男人,穿长裙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拉着手,有太阳,牛羊和湖水。

他晃了晃神,没有停下脚步。医官早在卧房外的廊下等候多时了。

见到宋玉的一瞬,景瑳多少有点失望。他一直以为,宋玉今后的人生中,脸上的伤会如影随形。

这样,将来若有机会再和宋玉站到一起,他便不会那么无地自容。“蒹葭倚玉树”,那些嘴上不饶人的贵族,看到同列侍奉楚王的二人时,经常这么嘲笑他。

可惜,除了腮下的一点若隐若现的疤痕外,这人依然打理得妥帖清爽,那张好看的脸和从前别无二致,甚至由于气色不佳而更讨人怜爱。

带医官来,景瑳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有点恶毒地想看这位曾经的同门卧床不起,饱受病痛的模样,这样就方便他以更高的身份,施以援手了。

谁知眼前的光景,与料想之中大相径庭。

“出去。”宋玉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

景瑳和望舒对视一眼,很快调整好了那点坏情绪,慢慢说:“孔丘说,父母惟其疾是忧。子渊……可不能让父母、师长忧虑啊。”

宋玉没再说话,安静下来,让医官上前诊断。

“敢问大人,这些医案,前后当真记的是同一人?”医官从宋玉那里得不到答复,便向望舒询问。

望舒点头:“有什么不妥?”

“病人原先伤得倒不致命,只是创面大,又多,容易牵连起别的疾病。恢复到眼下这样,是照顾的人有心了。”医官由衷地称赞。

“自己照料,省下一笔钱,能多买两匹时兴的霝光绸。”望舒打岔过去,问道:“人躺了三个月,骨头也该长好了,能否下床走走?”

医官应和道:“大人说的是。病人年纪轻,其实应该早些拄杖活动,更不易落下残疾。”

“我说你不听,医官说了,你总该信吧?”望舒看向宋玉:“子展说得对,不能让师长担心。”

宋玉木讷地点点头。

医官交代了一番,写了几个方子,便随阿度去领赏钱。仆人拿来两个信期绣软垫,服侍望舒和景瑳坐下,随即又退了出去。一时间,卧房里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公子,太子那边来了人,传公子和寿陵君往东宫一叙。”及时的通传打破了三人心照不宣的尴尬。

“太子?”望舒心下疑惑,本想逃避,但转念一想,家里几口人还得靠自己挣俸禄,于是转身吩咐仆人去抱琴:“记得拿太子先前赠的那一张。”

临出门前,景瑳回身望了一眼宋玉,说:“子渊,孔丘还有一句话,‘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怎、怎样对师长才可称为敬……请你……好好想想。”

门掩上的一瞬,宋玉叫住了望舒:“别忤逆太子。”

“你肯理我了!”望舒兴奋地回头,却发现宋玉已经躺下,摆着一张冷脸,显然没打算再说话。

郢都里也见了秋风,肌肤和衣物不再粘连,人松松爽爽的。望舒想起,上次和景瑳一前一后并列乘车,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父亲还养着好几架车呢。

他心情不错,想着一会儿说不定能见到阿洛,即兴哼起了歌。

自从太子夫妇重归于好,阿洛就失去了夜间陪伴太子夫人入眠的机会,只需每隔两晚当值即可。因此除却入宫守夜的时候,阿洛总会在黄昏时分来到他府上,几步小跑,跳进他怀里。

“我就知道大人在等我。可若我有事不来,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阿洛说这话的时候,一般都会因为跑得太快而气喘吁吁。

他只是尴尬地笑笑,却在心里说,总会等到的,能来就好。来了,我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尽管阿洛总是和小夏聊得热火朝天,他在一旁插不进嘴,只能静静地弹琴鼓瑟。可只要能看到阿洛眉飞色舞的笑颜,他就觉得很满足。

不过,如果她们别聊那么久,阿洛能多分点时间给他,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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