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去哪儿?”
夏沅肩上挎着一个装书简笔墨的木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宋玉,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宋玉想起来,为了不让她担心,今日的计划并没有告诉她。听到女孩子烧水壶一样的嗓门,他深吸一口气,抢先反问:“谁允许你逃学的?”
“我没有逃学!是学堂放得早!”她大声辩驳。
“好,你没有。”宋玉怕她声音太大,引来巡逻的兵卒,低声恳求:“小祖宗,行行好,你先回家去呆着。”
“萝筐里放的是什么?”夏沅不依不挠,显得很激动:“怎么没人跟着你?你怎么穿短打?为了掩人耳目吗?”
宋玉拍了一下脑门,怎么也想不出来甩掉夏沅的办法。
一刻钟前,他假托望舒的吩咐,让阿度亲自杀鸡炖汤,又拜托后者去煎药,趁阿度忙得团团转,自己从角门溜了出来。怕漆木铜首的手杖太显眼,他直接在路边折了根树枝,也能一瘸一拐地行走。
“你不是正跟着我吗?”他回答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随后自顾自向城门走去。
背后莫名其妙地被狠拉了一把,他没有防备,险些仰面摔倒。回头一看,夏沅正拽着他的箩筐,不让他走。
“你要去哪儿?”夏沅坚持问:“萝筐里是什么?”
“去城西的树林。”宋玉简短答道,准备继续向前。
“不是去害人吧?”夏沅紧张地问:“也不是去挨打吧?”
“不会当着你的面害好人。”他坦诚地说:“你放开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夏沅松开箩筐,他又差点扑倒。
“我和你一起去。”她说:“你这个样子,关城门前回不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夏沅已经找到不远处卖牛的商人,向商人买了一头牛,并顺便租了后者载稻草的一乘牛车。
“走。”夏沅跳上牛车,拿起鞭子。
“你到后面去,我来驾车。”宋玉有点着急:“别胡闹。”
“啪!”夏沅挥动鞭子,打在牛屁股上,牛温顺地向前走,车轱辘轱辘,发出动听的吱呀声。
宋玉看她赶得好,不再坚持,喊她停下,自己慢慢从车后挪上来,拿出箩筐里藏着的东西,塞到稻草堆里面。
“你……到底是去做什么?”夏沅仍然不放心:“关城门前,回得来吗?”
午后阳光和煦,稻草堆在身下,温暖得像儿时家里的床。后来他睡过很多张绫罗绸缎铺起来的床榻,都比不上那片金黄的稻草。
宋玉想了想,决定不骗她:“还记得先前在学堂堵住我们的那个人吗?我去杀了他。”
“他怎么会在城外?”
“从前不在,今日一定在。”
“不行,你打不过他。我们回去叫人。”夏沅说着就要调转牛车。
宋玉笑了笑,答道:“你把复关叫来,事情可就不成了。”
“为什么?”
“我这人,目无王法惯了。”他举起右手,从指缝里看太阳:“什么鬼神啊,先王啊,魂魄啊,报应啊,我一概不信。”
“所以,你杀了李循,也没有愧疚吗?”夏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闷闷的。她一直想找机会问这件事,可连月来始终都没能找到开口的机会。
宋玉愣了一下,决定不撒谎:“如果他没有救过你们兄妹,我不会愧疚的。”
“为什么?”
“你们对我有恩。”他耐心地解释:“而我害死了李循,就是伤了你们的心,因此会觉得愧疚。”
“……是还要往西吗?”听到这个回答,夏沅讲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索性不再追问了。
“对不起,我没有学会做人。”宋玉深感抱歉。阳光晒得身体暖洋洋的,他不自觉抓过一把稻草,盖在身上。
“还要往西吗?”
“是,劳烦你走到大概一百丈远的那个山冈下。”他看了看地形,思忖片刻,答道。
“我一定是疯了,才答应和你出城。”夏沅自言自语:“哥哥给我来信了,他已经在卫国住下来……问你伤好了没有。”
没有应答。
夏沅怕他又出什么事,忙叫停了牛,跳下车,绕到草垛后面。
宋玉本来歪着头休息,听到响动,睁开眼睛,笑着看她:“我不当心睡着了,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夏沅莫名其妙地生气,重新坐回去赶车。
微风习习,远山渐近,云梦泽的味道也近了。
“吁。”夏沅呵停了那头结实的黄牛。
望舒一拳挥过去,上官大夫的冠冕掉了,花白的枯发散下来。迎面挨了一下,已过耳顺之年的老头,身体摇晃了几下,跪倒在地。
他整个人瑟瑟发抖,活像祭祀时待宰的老牛。
这一拳打掉了上官大夫的锐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