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多思,却甚少替别人操心,人生天地,多如浮萍,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便是她的信条。
但近日她有些担忧,挥之不去,又不好多事。
不知是因思母心切,还是海上航行引的不适,雪雁这几日的行为总是很奇怪。
奇怪到……黛玉心底冒出一个词:鬼鬼祟祟。
夜已深,黛玉躺在榻上,翻了个身,望见屏风外一个猫着腰的背影,再次愁上眉梢。
“雪雁,你又饿了?”
“啊,是呀,姑娘你先睡罢,我马上就回来。”
雪雁连续五日深夜称饿,又非不要在林黛玉跟前补食,用饭时她还特地叮嘱雪雁多吃点,可这丫头一日三餐饭量和在林府时并没有两样。
林黛玉翻过身,眸中蕴起水雾。
旁人解不了心结,谁人不愁苦呢?
林黛玉在舱里为二人往后的命运忧思,雪雁在舱外借着桅杆的遮挡,蹲在甲板上,眼里丝毫未有苦色。
正相反,她盯着面前一团毛绒绒,兴奋难当。
这摸上去手感极好的毛绒绒,就是卫赋兰。
雪雁似乎把他当成了周氏的礼物。
自那日被发现躲在食物箱笼里,雪雁每晚都会来给他送吃的,怕他闷死,还会偷偷带他出来望风。
只是不知为何,她要瞒着林黛玉。
如此,风平浪静又胆战心惊地过了两日。
这日风大,行船似乎不太顺利,直到傍晚,舱内依旧晃得很。
雪雁蹦蹦跳跳从外面回来,眉眼欢快,看上去并未受到影响,“姑娘姑娘,跟你说件趣事。”
林黛玉靠坐在榻上,一如既往淡然,配合问道:“什么事?”
“隔壁张嬷嬷晕船,听说吐得不成样儿,差点滚到地上了!”
林黛玉道:“她要是滚到地上,自然有人去扶,倒是你,猢狲似的上蹿下跳,要是摔了,我可不会扶你。”
雪雁撇撇嘴,坐到一旁,“我给姑娘讲笑话,姑娘还拿话怄我。”
林黛玉道:“这有什么可笑的,她吐了滚了,那是她的事,你要是现在滚到地上,我反倒要笑一笑呢。”
雪雁眼珠子一转,“好啊,反正我见姑娘许久没笑了,我牺牲一回,在姑娘面前滚一遭,叫姑娘乐乐也是可的。”
说着便搓搓手扑向林黛玉,林黛玉“哎呀”一声忙躲向里侧,雪雁踢开鞋子追上。
嬉笑声在内间散开,卫赋兰偷望去,两个姑娘已经在榻上互挠起来。
只看了一眼,他便又悄悄合上箱盖,嘴角不自觉地微翘。
雪雁是个欢脱的少女心性,这一点卫赋兰早已知晓,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林黛玉。
弃了烦忧,亦如寻常少女,嬉笑嗔痴,娇艳鲜活。
忽然,笑声骤然停顿,卫赋兰听见林黛玉气息略喘地问道:“这是什么?”
安静半晌,雪雁的声音支支吾吾响起:“这个……这是……嗯……”
“雪雁,你……哪来的白发?”
!!!
卫赋兰眼皮一跳,白发?
莫不是在他这薅的?!
“姑娘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刚从张嬷嬷那回来么?肯定是不小心沾到她的了。”
雪雁嗖地下床,奔出舱,“我去洗洗,别把不干净的东西带给姑娘了。”
“……好。”
虽如此说,合情合理,但卫赋兰躲在箱笼里,却是一刻都不敢再露头。
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林黛玉真的如此好糊弄吗?
此后两日,行船顺利,雪雁依旧深夜出现在箱笼前,带他去舱外吃饭。
“听说明日停船补给,你想下去活动活动吗?”雪雁捧着一碗粳米饭,悄声问他。
卫赋兰摇了摇头,他很想活动,但更不想下去,万一上不来就遭了。
雪雁见他好似听懂了问话,居然还给了反应,眼睛一亮,“你不用怕啊,我会带你上来的,你怕回不来吗?”
卫赋兰点头,是的,他怕回不来。
“行,那我明日想办法带你下去溜溜,姑娘整日在船里,你也闷坏了罢。”
卫赋兰继续点头,是的,林姑娘天天在船里待着,他动都不敢动,是闷坏了。
点了两下头,他猛然顿住。
等等,他哪里答应下船了?他不要下船啊!
卫赋兰眼睛瞪大,想要说话,可是只能发出低低的“汪……汪……”
紧接着,他猛然闭嘴,眼睛瞪得更大。
雪雁身上打下一片阴影,那人身量不高,站在雪雁身后,因雪雁蹲着,这片阴影将卫赋兰整个笼罩。
而卫赋兰在愣怔之余,却惊异地想到:
她该是有多轻啊?这样轻飘飘地走过来,连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