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额角一跳,将要发作,又被鹦哥和鸳鸯硬生生拦住,无可奈何,憋着一口气离开了后院。
雪雁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看向张嬷嬷离去的方向,骂道:
“这个老货自己过得不如意,就非要拉着别人和她一起不舒坦。他儿子出事,难道还怪上我们来?”
一边骂一边转头去看林黛玉,雪雁的声音渐渐消失,心里涌上一阵心酸。
林黛玉的脸上早已挂满眼泪,手上的鲛绡绞得皱成一团,低低的啜泣声被压在喉咙里,似半点不肯叫人听见。
张嬷嬷忽然转变态度,做出一副颤颤巍巍的受气模样,若按往常,林黛玉是不会搭理的。
可是她今日刚从噩梦中脱身,又听张嬷嬷满口提起亲母 ,怎么能忍得住?
雪雁默了默,走到林黛玉身前,轻轻为她拭泪,“没事儿,还有我在呢。”
“有你又如何?”
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林黛玉和雪雁皆是一震 。
老太太正杵着拐杖倚在门前,由一个小丫头扶着,虽两鬓皆白,却很有精神,只是观之脸色不快,也不知看了多久,听到多少。
雪雁忙扶着林黛玉向前福礼,林黛玉怯怯唤道:“外祖母......”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对雪雁道:“鸳鸯这丫头又不知道浑哪了?你去找找她。”又看向林黛玉,“你跟我来。 ”
旁边的小丫头自觉退开,林黛玉上前搀扶,祖孙俩一起往院外走去,后面跟着几个丫头。
贾母引着林黛玉,从穿山游廊缓步而行,林黛玉一路低着头,泪水不绝。
走不多时,贾母停住脚步,从丫头处拿来一方手帕,弯下腰去揩林黛玉挂在脸上的眼泪。
林黛玉抿着唇,握住贾母的手,抬眼见老太太也眼眶微红,不由得又愧又悔,更哭个不住。
贾母叹气道:“你这丫头,再止不住,可是要害我又跟你一块抱头哭啊?”
林黛玉噎了噎,还是没止住。
贾母缓缓道:“那个张嬷嬷,原是你母亲的乳母,从前在咱们家也是个明白人儿,这上了年纪,人也糊涂了,你只休理她。”
“凭她如何,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林黛玉哭声渐渐弱下。
贾母拍着林黛玉的手,笑道:
“我知你是个通透的,你记住,凡事能放就放,宽宽心 。若只是多思,也由着你去,只是思虑过多,易生苦闷 ,苦闷来了,那各样儿病也跟着来了。”
二人在一处亭苑坐了半晌,亭外忽地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没一会儿,雨停了,碧空如洗,贾母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
林黛玉随之望去,一道七彩虹桥若隐若现。
“老太太一出门,这奇迹啊美景啊就都跟着来了!”
“前儿一场大雪刚停,这就下起来雨来,寒冬腊月里本就少雨,更别说见着长虹了!”
“都是托了老祖宗的福!”
跟着的丫头们无不欢欣雀跃,直道老太太正当鸿运,林黛玉一双清眸里也久久映出斑斓神采。
“我也是第一次见。”贾母笑得眉眼弯成月牙儿。
她微微弯腰,抬起一双被风霜洗礼的手,慈爱地抚过林黛玉脸上的泪痕,
“不过,雨下完了,也该放晴了罢?”
*
这场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卫赋兰下山速度奇快,刚到山脚,便赶上天降骤雨。
任凭他如何遮挡,雨还是无情地打在了纸上。
等到了永安侯府,雨停了,天也晴了,他嘴巴里叼的那张纸也已濡湿,皱巴巴地一碰就碎。
云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一只浑身湿哒哒的白毛京巴犬,咬着不知道什么玩意,正坐在树下等他。
至于云招为什么会觉得一只狗会专门等他?
大概是因为那狗一见他,便摇着尾巴,目光炯炯地朝他奔来。
莫名让他感到有点瘆人。
那狗拦着他的去路,把嘴里的东西吐到他脚边,“汪”个不停。
本可以叫来人把狗赶走,或者再踢飞一次,可是这狗连着两次冲他而来……
巧合吗?
云招鬼使神差地提起脚尖,去扒拉白犬吐到地上的渣滓。
怎么看都只是一堆碎屑。
他嘴角一抽,抬高腿——
再次踢飞了白犬。
简直是脑子里进雨了,竟然又被这狗戏耍一回!
云招恼怒转身,那狗却又缠了上来,拉着他的裤腿,死活不让走。
忍无可忍,他向着大门口喊了一声:
“来人!把这条死狗给我弄死!弄死了!”
大门口并没有开,却是瞬时从另一边的角门里跑出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