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哥手上抓了个空,白犬从她手边掠过,眨眼之间来到春纤身前。
春纤面上袭过一阵冷风,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口,白犬前蹄反射出两道细长的光,分明很微弱,却令她恐惧地瞬间闭紧双眸。
鹦哥惊呼:“初一!”
这一声呼喊带着稍长的尾音。
尾音还未落,鹦哥紧张的面孔倏地僵住。
须臾,她唇角一抽。
小白犬背对着她,从春纤面前落地,没碰着春纤,脚下却是一滑,四条腿向着四个方向岔开。
劈了个好大的叉。
从鹦哥的位置看去,只能见着四肢岔开趴在地上的狗,以及它的后脑勺。
鹦哥无语扶额,正在此时,听见喊声的林黛玉、贾宝玉以及一众姐妹簇拥着贾母从房里出来。
林黛玉和贾宝玉一左一右扶着贾母,见廊下两人面如土色,又见小白犬趴在地上,蹙眉问道:
“这是怎么了?”
“玩儿呢。”鹦哥心虚笑道。
春纤听见身前某物落地的声音,便知危机已过,鹦哥不动声色地朝她挤了挤眼,她意会,也跟着呵呵笑道:“ 玩、玩呢。”
“你们两个,趁着林丫头在我这儿,就胡闹起来。”贾母扫去一眼,想到自己的几个孙女也整日想挑弄那狗,又瞧了一圈环绕在身边的姑娘们,随意指着一个,问道 :
“就这么好玩?”
被指的正好是三姑娘贾探春。
“老祖宗这可问错人了,”她捧着面前的手指,将其移向林黛玉,笑道:“这得问她,咱们几个都没玩上。”
无故被逗的林黛玉忽觉面上有些发烫,虽然那玩意是条狗,但她还是头一回被这么明晃晃地偏爱。
她轻咳两声,嗔道:“别闹我。”
“行行行,我不闹你。”探春笑靥如花,指狗道:“我闹它,可以吗?”
林黛玉挽住贾母的手臂,侧身不理她,老太太笑得慈爱,拍拍她的手,旁边姑娘们也都来了兴致,和探春一起,猫腰踱向白犬。
鹦哥和春纤都退到一边,见此情形,鹦哥不禁再次为小狗捏了把汗。
姑娘们久居深闺,平日里没甚可玩。
见着条如此可人的小白犬,自然如狼似虎,巴不得时时把玩。
只是这小白犬看上去似是个有脾性的。
果不其然,姑娘们刚踱过来,小白犬耳朵一动,原地滚了一遭,便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向林黛玉的屋。
进去前还直起身子,去够门上的锁。
姑娘们的屋子整日都有丫头守着,无事不会锁门。
因而林黛玉这屋里的门原本就是虚掩着的。
也不知那狗是因太紧张还是太着急,那么宽一条门缝,愣是没看见。
狗身子刚贴上木门,便听“吱嘎”一声,旁边门缝转瞬扩大。
“砰!”
小白犬猝不及防跌了进去。
此起彼伏的笑声在院子里骤然炸开。
顶着这阵笑声,卫赋兰趴回了自己的窝。
屋外贾母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既养了它,就该得些趣儿。往后啊,林丫头的屋里可不许听见哭声了。”
听提起林黛玉,卫赋兰稍稍抬起脑袋,耳中只余众人的嬉闹附和,以及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林黛玉的声音,半点没有。
卫赋兰在心中“啧”道:
这人,脸皮儿忒薄。
待院中声响弱下,知贾母已带着众人离开,卫赋兰吐出口中的金珠。
这金珠共有三颗,均是色泽饱满,光滑圆润。
不过太小了,约莫只比米粒大那么一点。
若不是被丝线串起来,绕在舌上,恐怕这会儿已经进了卫赋兰的狗肚子。
春纤蹲身时,卫赋兰瞥见她腰封内极细微的金芒,那金芒还连着丝线,丝线又正好露了一截在外面。
他便作出要吃人的模样,趁春纤不注意,把金珠串叼了出来。
适才在假山后听她说起家中要钱,莫非就是要拿这个去接济母兄?
卫赋兰用狗爪子刨了刨地上的珠子,即便是府里的大丫头,要存出这三颗来亦不算容易,他想起春纤平日装扮,当属这院里节俭第一人。
一身最好的的首饰,还是头上那根铜钗。
卫赋兰暗自叹气,替她惋惜。
须臾,爪子向前,拉住珠串两端,向外一扯。
“啪!”
丝线断裂,金珠应声而落。
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将三颗金珠小心翼翼含入口中。
……
贾母及众姑娘一走,在院内留守的小丫头们就都活络起来,三五成群聚在廊下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