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赋兰听说林黛玉随林如海上了天苍山,还去过他待过的道观,本兴冲冲想看她是何表情,没想到林黛玉自回潇湘院后,什么表情都没有。
不了解的丫头们浑然不知,紫鹃雪雁和地上那条狗却不约而同心有所忧。
因为林黛玉回来后就把那副从扬州带来的芙蓉画束之高阁了。
也就是说,林黛玉打定了注意再也不与那人扯上关系。
卫赋兰原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林黛玉对三年前的卫二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现下他明白了,他果然得罪了她!
从前费尽心思的接近与讨好,因这音信全无的三年抵消得干干净净。
卫赋兰万分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数次夜深人静跑到林黛玉的书桌上提笔,最终都没有落下去。
他是极想看林黛玉得知真相的表情,可他二人困于贾府,自保尚且不易,若是他人魂入狗的事被有心之人知晓,很多事情就无法控制了。
时机未到。
怡红院。
紫鹃待了整夜,总算将贾宝玉的魂儿唤了回来。贾宝玉清醒时,床前站了许多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贾宝玉满怀期待地望了一圈,再见姊妹虽高兴,却唯独不见林黛玉,便又恹恹地低下头去,再提不起精神。
贾母怎见得孙儿这样落寞的神情?即刻就命鸳鸯到潇湘馆找林黛玉。
林黛玉依言去了,刚出潇湘馆一里,就听身后一阵“哒哒哒”声,转身一看,小白犬也跟了出来。
林黛玉略想了想,取下手帕俯身擦了擦他的四只爪子,将他抱入怀里,柔声说道:“刚下过一场雨,地上湿,当心滑脚。”
卫赋兰被这样关怀,心窝子暖暖的,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话,不是往常丫头们对林黛玉说的么?
卫赋兰心内腹诽间,林黛玉已抱着他行至怡红院,袭人晴雯笑着迎出来,晴雯手一伸,还没碰到卫赋兰一根毛,这狗就从林黛玉怀里跳出去了。
再眨眼,哪还有那泼皮狗的影子?
晴雯瞥瞥嘴,顿感不悦,“从来也没见狗这么嫌弃人的。”
袭人见狗转瞬没了,却是慌张不已,对林黛玉道:“姑娘别担心,我这就叫人去找!”
林黛玉脸上丝毫担忧都无,反而笑着打趣:“随他去,认得路。只是你们这院里贵重物件得收好了,别到时被他拉扯坏,再来找我要赔,我可是不理的。”
晴雯眼里本就没那些俗物,闻言笑道:“这有什么?既爱玩,就让他玩去,初一可爱撕扇子玩儿?前日里宝玉才给了一匣扇子,我还没使呢。”
袭人一听,大惊,手肘捅她一下道:“你快别说了!哄着宝玉胡闹还不够,又想来撺掇林姑娘的狗!”
三人闲言絮语说了半刻话,林黛玉自行往贾宝玉房里去,袭人终是放不下心,来到院里找了会,没找到,只得嘱咐眼前几个丫头帮着留意。
卫赋兰起初不愿意林黛玉去看望宝玉,想跟着去二人面前打浑,可一路上左思右想,如此行为实乃小人做派,他鄙视了一番这样的自己,最终还是决定让他俩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他不管了。
林大人升官后陆陆续续给贾府送了不少礼,给林黛玉撑足了体面,林黛玉在贾府的日子也是一日好过一日,林黛玉跟她这些姊妹们也合得来,跟贾宝玉也......
想至此,在某处犄角旮旯闲庭信步的卫赋兰立时顿住。
他想什么呢?再想下去,岂不是要着了贾府这些人的道?!
不行,不能再想了。
卫赋兰晃了晃发慌的脑袋,忽然耳朵微微一动,远处传来人声。
“不过几吊钱的事,输了就输了,三爷何苦生气?为这事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我难道为的是这个?我为的是那些不长眼的下人!琏二嫂子说我也就算了,可他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编排起我来!”
这男声是贾环,卫赋兰不会认错,另一人也是老仇人了。
卫赋兰叹了口气。
三年前回来后,没多久他便随林黛玉入住大观园,再未见过沁雪那丫头,听说是被调到了贾环房里。因着久没碰面,又忙着陪林黛玉,他也忘了去寻仇。
卫赋兰知贾环向来心术不正,如今这二人撞到他跟前鬼鬼祟祟,岂有不探之理?
三言两语便听明白了,原来贾环近日手头紧,先是往王熙凤那儿想寻件事做,被王熙凤拒绝,又跟怡红院丫头们打牌打输了,输了这小子还耍赖,被丫头们一顿抢白,这才心头忿忿,与沁雪在这儿置气呢。
暗骂半晌,贾环依旧气愤难消,沁雪知言语宽慰无用,往两边扫了眼,低下声转话头道:“我方才出来时,见到赵姨娘房里进了个人。”
贾环不悦,“她哪天房里没进过人,这种事也闲得同我说?”
沁雪脸上仍挂笑,语气越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