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赋兰一大早去了趟桃花行,回来时听说马道婆在园中请神弄鬼,他忙狗不停蹄回了潇湘馆。
刚到院前,正好看见黛玉指着马道婆,说马道婆浑身污臭,让她回去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再来。
马道婆面色一会青一会紫,周围丫鬟婆子个个都捂嘴笑。
他在众人的窃笑声中去到黛玉面前,小小一个狗身倏尔生出顶天立地的气概,狗脑袋一仰,对着马道婆就是一阵狂吠。
哪知马道婆看见他,好似绝处逢生一般,枯黄的手指指过来,惊声喊道:“就是它!就是它!这就是林姑娘房里的邪祟!”
黛玉方才嘲弄马道婆几句,心中本已解了气,闻言登时脸色一沉。
马道婆只当没看见,只当自己是那忠言逆耳之臣,见黛玉不理她,转身便对周瑞家的大喜道:“邪祟找着了!快去禀告太太!”
周瑞家的倒不似她那般没眼力见儿,虽则此行早已定好结局,但林姑娘尚在跟前,怎好放诞无礼,叫人抓住把柄?
周瑞家的对黛玉施了一礼,面带歉意道:“实在是不知会落到这么个地步,太太让这婆子过来做法驱邪,原也是为了姑娘好。要不这样,我们先去回明太太,待太太那里有定夺再过来。”
卫赋兰一听来人是为了自己,一溜烟早从黛玉脚跟前躲到了她脚跟后,听见这事儿还没完,更觉不忿,伸出个脑袋在后面龇牙咧嘴。
多少年了?这贾府的人怎么跟苍蝇似的没完没了?
卫赋兰正万般无奈,身前女孩的衣袂忽然晃了晃,黛玉转过身来,也不说话,弯腰将他抱在怀里,丢下众人顾自往回走。
房门又掩上了,掩得严严实实,毫不留情。
马道婆早对林姑娘的孤傲脾性有所耳闻,来时周瑞家的警告她,莫在林姑娘面前拿乔,当心被林姑娘那刀子嘴数落个体无完肤。
没想到,还是落个如此下场。
众人无功而返,马道婆后怕道:“别瞧林姑娘弱不禁风,还真不好对付。”
周瑞家的笑道:“府里谁不知林姑娘宝贝那狗跟宝贝眼珠子似的?不是我说你,既查出恶孽缘于狗,悄悄地抓走便是,你非得喊出林姑娘来,惹得她不快,现在不只你老人家惹的一身臊,咱们回去又如何交待呢?”
马道婆嘴巴一撇,她知道老太太看重林黛玉,若王夫人算计不成,日后宝二奶奶还是这林黛玉,那她不得趁此时机露个脸,显显神威么?哪曾想林姑娘竟傲气至此!
“与狗讲情分,真是闻所未闻,”马道婆叹气道,“但那狗身上真的不干净,咱们还是赶紧回禀太太去,林姑娘不愿交狗,可如何是好哟。”
周瑞家的笑意微敛,拉住她问:“你说清楚,这狗真的不干净么?”
“邪祟滋扰,罪业缠身,这狗……”马道婆忽然神色一凛,“就是不干净呀!”
回至荣禧堂,二人请过罪,将潇湘馆所见所闻细细与王夫人回禀了。
王夫人听后,眉头一皱,拍桌斥道:“林丫头如今越发没个体统,什么狗儿猫儿的也值得她如此回护!”
周瑞家的忙劝:“太太消消气,横竖咱们已经查出来邪物就是林姑娘养的狗了,林姑娘既然不愿意将狗交出,太太也不必担这个恶人,不妨将此事禀了老太太,请老太太出面岂不两相便宜?”
老太太有意给两个玉儿定亲,王夫人原本就计算拿狗做文章,以给潇湘馆驱邪的由头将定亲一事拖一拖。听了周瑞家的一席话,火气儿便也消下去几分。
忖思片刻,王夫人看向马道婆道:“既如此,你便随我去回明老太太,林丫头跟前咱们俱是没得体面的人,还是请老太太出面,或可劝她一二。毕竟宝玉尚在病中,不好就这么往外搬,老太太再是怜惜那个玉儿,也不会放着这个玉儿不管的。”
彩云正奉茶上来,见王夫人立刻要走,忙搁了茶,进言道:“林姑娘与那狗相伴多年,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如何凭马道婆一句话就让林姑娘丢出狗去?”
马道婆听出其话中鄙屑之意,不满道:“老婆子所说并无虚言!姑娘何故不信?”
彩云冷睨她一眼,继续往王夫人耳边小声说道:“知道的,只道太太一心为府上好,那不知道的要是在背后嚼舌根,说太太此举有意使老太太与林姑娘生分,岂不再生事端?”
“你另有法子?”王夫人便问。
“听说城南玄真观常有高人开坛做法,为百姓祈福驱邪,太太何不与老太太出个主意,着人将狗带去玄真观,请道士做个法,何时洗净了狗身上的罪孽,何时再带回来,好歹留一线余地,林姑娘那里也好分说了。”
马道婆前两天又是往王夫人处,又是往赵姨娘处的两头跑,只顾收银入囊,承诺的事俱忘了个干净,此时听彩云提起,方想起来她答应过赵姨娘的事。
马道婆一改先前脸色,陪笑道:“姑娘说的极是,林姑娘若死活不肯弃狗,令玄真观道士驱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