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身染恶疾,兹事体大,内廷秘而不宣,但卫老侯爷还是得到了风声。
他素来与贾家无甚来往,没将这事告诉贾府中人,却在书信中隐晦透露给了林如海。
无他,在儿子大闹一场跑去扬州后,卫明决托人暗中将贾府那位林姑娘打听了个彻底。
下人无意间得到一首从贾府流出来的诗,据说是林姑娘所作,见诗识人,卫明决看后,倒对此闺中女儿多了几分赞赏。
林黛玉乃两淮巡抚之女,又从小寄养在史老太君膝下,贾府既能养出一个贾元春,其教育礼数自不必说。
卫明决在骂走了儿子后,几番思量下来,渐渐意识到与林家结成姻亲并非不可。
卫明决是个果决之人,当即就与林如海去信,林如海的回信十分谨慎,但任他辞藻再华丽,用语再恭敬,卫明决还是读出来了关键消息——他那混账儿子没入人家的眼。
堂堂侯府嫡子,纵使再庸碌,也论不到别人嫌弃。
卫明决的高傲心气儿便在这一来二往的书信中激发了,他在信中直言欣赏林如海为人与才华,愿与其做亲家,更声称他知道林家丫头现下并未婚配,若是林如海存心婉拒,便是看不上他侯府。
林如海收到信时,差点儿吐出一口血。卫赋兰日日拜访府邸,卫明决又书信相逼,这俩父子不依不饶,哪有一点像清宦人家?土匪还差不多!
林如海温朗皮下也有一身的傲骨,怎会轻易就范?他正好识得一位太医,与这太医求证之后,方知卫明决所言不假。元妃从上月起就未出寝宫,连太医院的院士都对其病情讳莫如深,想来是真的不大好了。
就在林如海犹豫着是否要将此事修书告诉老太太时,贾家遣来的下人忽然到了扬州。
头两日,林如海殷情接待了他们,直到探明其来意,林如海就不爱搭理他们了。
忽然之间,他那小闺女竟成了个香饽饽,人人都赶着来求娶了!
贾敏在时,就曾与林如海提起过这个侄儿,贾宝玉从小顽劣,只知与丫头们玩乐,无半分鸿鹄大志,绝非女儿良配。
林如海看不上卫赋兰,但他更看不上贾宝玉。
若贾府没有求亲之意,林如海还能再为女儿斟酌些时日,可老太太已表露态度,只怕不会再轻易让黛玉离开。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一个天大的好事就这么砸到了卫赋兰头上。
此时卫赋兰盘桓扬州已有两个多月,林大人破天荒约他到城东茶楼,却点了壶酒。
林大人仰头饮尽一杯清酒,板着脸道:“卫二,我这辈子只这一个女儿,她生来体弱,不比常人,她娘又走得早,林家从前没带给她多少好日子。如今我也不求她嫁去多富贵的人家,只希望夫家对她好,能保她一世平安顺遂,这也是她娘的愿望,你……你可明白?”
卫赋兰从座上起身,躬身一拜,心口咚咚直跳,“晚辈明白,晚辈以性命起誓,必将护林姑娘一生无虞。”
“行了,你去罢,自个儿写聘书算怎么回事?叫你老子正经找个媒人!我在林家等着!”
林如海语带哽咽,说完背过身去。卫赋兰见他偷偷抹了抹眼角,压下心中狂喜,往前一步,在他身后问道:“林大人,遣散的那些林家下人,可能再招回来?”
“什么?”林如海一顿。
“数年前黛玉初上京城,您遣散了一批林家下人,其中还有雪雁一家,可还记得?”
“嗯,黛玉一走,府里也没必要留那么多下人伺候。”
卫赋兰微微一笑,“招他们回来罢,能招几个就招几个,日后黛玉回来,兴许还用得着。”
林如海猛的转身,“你不留她在京城?”
“我怎会拘束于她?将来她想去哪,我就带她去哪,但晚辈猜想,林姑娘日思夜想的,应该还是回到这里。”
林如海扬起一抹笑意,“你惯会油嘴滑舌,去见了林丫头,可不许拿这套说辞唬弄她,老老实实拿出你的诚意来。”
林姑娘要是知道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下了,什么诚意只怕都难以施展,卫赋兰迟疑道:“嗯……林姑娘那儿……还得您……”
他话未完,林如海了然道:“自然由你亲自去哄。”
“我当然了,但是您……”
“别指望我替你说好话,”林如海忽然面色一肃,再次打断,“这丫头倔起来和她娘一摸一样,我要是帮你说话,她连我一并记恨上了怎么办?”
卫赋兰:“……”
荣国府。
黛玉还不知自己的既定命运已经彻底改变,老太太心思越发明朗,黛玉跟紫鹃一合计,发现除了嫁出府去,老太太根本就不打算放她离开贾府。
临近开春,老太太带着阖族女眷到铁槛寺为家族祈福,见黛玉一路郁郁寡欢,便松口使唤了一个小厮到玄真观探望初一。
小厮回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