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赋兰从尚善怀里单手抱回小白犬,另一只手牵着黛玉回房,哄她喝下一碗汤药,方解释道:
“我遇见这狗时,这狗已经奄奄一息了,但小家伙颇有灵性,拖着身子跟了我一路,我见它乖巧可爱,于心不忍,便将它带回来。可惜这狗身子一直不大好,后来你我大婚,我怕它冲撞你,就请我的师兄带去山上喂养了……怎么,你对这狗,你……”
黛玉眼睫轻颤,伸出手去摸了摸狗背,“它是初一,它是我的初一。”
见黛玉再次滚下眼泪,卫赋兰心头一阵刺痛,握拳忍了忍,轻声道:“原来你说的那只狗就是它,想来这狗拼死来我府上也是想最后守你一程,看你一眼,别难过,它如此衷心侍主,过了黄泉路,说不定下辈子投身成人又回到你身边呢?”
黛玉嗔他一眼,“说什么胡话。”
“别哭了,寻个好地方,让初一安息罢。”
“……”
城外一处开阔的山坡上,卫赋兰刨了个坑,将初一稳稳放进坑里,黛玉站在旁边,等卫赋兰起身,二人一起握住铁揪,往坑里填土。
埋好小白犬,卫赋兰替黛玉理了理鬓发,扶她转身,面向前方青山绿水。
“这里风水极好,风景一绝,初一葬在这里,来生必定会有福报。”
黛玉转头望他,神色迷惘,“你为什么会遇到初一?”
卫赋兰一愣,继而笑笑,“不是同你说过嘛,这小家伙见了我就不走,我又是这般心善之人,自然就带它回家了。”
黛玉垂眼默了片刻,望向前方,“好罢。”
“初一,谢谢你。”她轻轻启唇,“下辈子,你来找我,我还养你。”
卫赋兰噗嗤一笑,“你还养它?累不累啊,说不定它其实还想养你呢?”
黛玉抿唇,“那也行。”
风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二人并肩远眺,卫赋兰伸出手去,握住小娘子微凉的手,紧了紧,道:“这里风大,我替你挡着些。”
黛玉未应声,也未拒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转瞬又过去半个月。
贾赦在狱中认罪,将种种罪责尽数揽下,其中既有石呆子那桩人命案,也有旁人往他身上栽赃的侵田案、放贷案。
到如今这个地步,真假已不重要,贾赦坐实这些罪名的同时,也咬死了贾雨村,说贾雨村与他同流合污,二人从前的往来书信也成为了有力的罪证。
贾雨村前脚才领了皇命带兵包围贾府,后脚自个儿就丢了乌纱帽,被抓紧大牢。
如卫赋兰所料,贾雨村出事后,确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伸冤求情。
行刑那日,只有贾雨村一人被押至法场,他一身破破烂烂,如破败的枯叶,面对围观的百姓和提刀的屠手,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至于贾赦,他被拾掇得整洁清爽,仿佛还是从前宁国府里那个威风八面的大老爷。
他独居一间牢房,牢房也被收拾得整洁干净,
他在那里舒心地住了三日,直到贾雨村去往法场,他这里也被送来一杯毒酒。
饮酒前,他沉静的双眸陡然掀起波澜,他问牢头:“今日可有人来看我?”
“没有,贾大老爷,请上路罢。”
贾赦惨笑一声,拾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着贾赦、贾雨村的伏诛,贾雨村留下的一纸口供也摆到御前,忠顺王结党营私,指示贾雨村抖落贾家糗事之举动也一并浮出水面。
但只有口供并无实证,忠顺王连夜入宫下跪请罪,以不忍见贾家横行霸道、恃强欺弱,才沟通贾雨村为由,请求陛下开恩,陛下怜其为百姓之仁心,令其上缴半数家产,家中思过。
至此,京城局势终于明朗,贾家也迎来最后的审判。
贾政为官少有错处,但其治家不严,致使贾府中人胆大妄为,劣迹斑斑,贾珍、贾琏交通外官、聚赌□□,此三人一并罚往岭南流放五年。王熙凤重利盘剥,勾结都察院包揽诉讼,本该也去岭南,但顾念其叔王子腾在外劳苦,改为狱中服刑五年,以儆效尤。
众人被赶出贾府那日,街上喧嚣鼎沸,鞭炮齐鸣。
宁府家产被全数抄没,荣府虽剩了一点,但也再支撑不起数百人的开销。
老太太做主,将余下银两拆分数百份,分与底下丫鬟仆从,将浩浩荡荡的人马遣散到只剩二十几人。老太太只留一个鸳鸯在身边,王夫人无奈之下,也只得留一个彩云,其余夫人小姐皆随其后,不敢违逆。
贾府门前,一字排开停了五辆马车。
车上下来位衣着得体的一等丫鬟,见老太太一身素衣跨出门来,丫鬟眼眶含泪,忙迎上前去。
“老太太!”
贾母睁着迷蒙的双眼看了半晌,唤道:“紫鹃?”
“哎~是我,老太太。”
老太太眼含期盼,往她身后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