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均平?”
谢望舒迟疑着出声,带上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若是她能察觉到,她就会清楚地知道,那颤抖是因为原带有沉沉怒气的执念突然被人捻起来了。
地上的人先是愣了一会,而后呆滞出声道:“你认得我?”
何止是认得,他烧成灰自己都能不落一粒地捡出来扬了。如若不是他爹伙同乡阳县令存心刁难,爹娘惨死怎会不得昭雪?自己会试怎会屡屡不中?
谢望舒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堂堂贺大少爷,也有今日啊?”
话语带着蔑视轻飘飘地拂过人心间,贺均平不懂,虎落平阳倒是让之前那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澈了很多。顶着这双眼睛,他问心无愧般迎面而上,正对谢望舒的目光。
这番模样令谢望舒作呕,她偏过头去,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盗用他人文章博取功名的人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她会试每每落榜,她的文章就会以贺均平的名义出现在解试中,为人饭后谈资。
“贺均平,你今日倒是叫我开了眼了,这世上居然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谢望舒掸了掸衣袖,似是要甩开什么脏东西那样,提起衣摆,生怕碰到了这人刚刚躺过的地方。
贺均平一头雾水,盲目猜测这个人又是这具身体从前得罪过的人,反正他这样胡乱猜测从来没有出过错就是了。
谢望舒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当然是不会感到愧疚自责的,因为这人根本不是贺均平!
不日前,南州知州贪污,被押中京,贺均平因提早从族谱中剔除且受人庇佑,侥幸逃脱。他偷偷躲到酒肆里去,想要借着美酒,一醉解千愁。可谁知道才仅仅闻到了酒香,就一脚踩进人家的大酒池里,四脚朝天,给淹死了。
若是换做别的人淹死在这,酒楼定是要多加渲染一番,拿出去做招牌,好定制一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美名。可偏偏好死不死这人是贺均平,还是刚刚被青天老爷抄了家的。他且风光时,人人都怕染上一身腥,现在失了势,更是开始像躲耗子一样。若是叫人知道了,一时卖不出酒好说,就怕整个酒楼都得跟着他倒霉。
这时从后代穿越而来的贺均平替代了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悠悠醒来时已经被人扔到了荒郊野外。荒木林里,他不知情况,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南走,越过卫阳县,到了乡阳。
在路上被人认出来了,他才知道自己魂穿几百年前,并且还是穿越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落魄公子身上。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在没有来到这里之前,他不过是一个小偷,靠东摸西抢勉强度日。如今他的境遇,和从前相比半斤八两罢了。
见谢望舒这番举动,他直直扶额叹息,托前身的福气,从前还有人待见他,自从到了这里,甚至都没有人愿意施舍他了。
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迫使他不得不捡起老本行。今天他躺在这户人家面前,正是因为把主意打到了这里。谢家肉铺的公子对其他叫花子都温善仁厚,唯独见了他拿砍刀赶人。
如今看来,定是他从前把这家人得罪的不轻,不过他这人也还有一个毛病,他既然得罪了,就不怕更加得罪,是典型得寸进尺版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放眼这条街,各家各户的家宅构造布局他已经谙熟于心,许多家里都被他摸了个七七八八,就剩谢家他还没有伸出魔爪,今日便是他瞄准的时机。
谢景明在院子里的树干上刷石灰一样的东西,全神贯注一上一下,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哥。”
谢望舒这么一声,叫眼前的男人动作一停,他忙地转身,就见到一张许久不见的脸。
他将眼睛微微闭了一瞬,确认无误后,才欣喜道:“望舒,你回来了。”
谢望舒上前去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拉过宋盎春,亲昵道:“可不是,你瞧,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新妹妹,乖巧吧。”
谢景明细细看了宋盎春一眼,见她有些胆怯,道:“乖巧极了,不知是?”
“她叫盎春,宋盎春。是我回家途中救下的,她无处可去,我便将她带回来了,往后你可就有两个妹妹操心了。”
“盎春?”谢景明朝宋盎春招手道:“以后你也是我的小妹了。”
宋盎春脸上露出笑容,心中会意,试探性地糯糯道:“哥?”
谢景明朝她笑了笑,带着两人进屋去,他边走边说道:“今日,舅舅来了,在后厨做着饭呢。”
“好久不见,哥你快带我去向舅舅问好。”
谢家的厨房跟酒楼里一般大,挂满了一条一条的猪肉,有新鲜的,也有腌干的。
谢望舒三人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馋人的肉香扑鼻而来。宋盎春的肚子适时“咕咚”一声,叫谢望舒和谢景明驻足一瞬,随即发笑,羞地宋盎春把下巴埋进脖子里。
他们这一笑,便引来了厨房里谢鸿途的注意,谢鸿途用手中的锅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