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忐忑中等待了几日,书院终究还是解散了。念娇回了吴府,但也不忘读书,常与念姚在原先颜先生教书的鹤立斋一同念书习字。
与此同时,外朝颇为慌乱,汝南王筹谋十年一朝谋反,让战争像风吹野火般瞬间席卷了帝国整个半壁。
“爹爹回家越来越迟了,这汝南王,实在讨厌。”念姚练字练的烦躁,心下一恼,干脆把笔摔开,也不许念娇读书了,拉着她的手道。
念娇看着心事藏不住的念姚,伸出手指,一点念姚白嫩的脸颊道:“你真是关心爹爹?”
眼见被戳穿心事,念姚脸色涌起一层绯红,瞪眼道:“我当然关心爹爹,才不关心他呢!”
见念姚未及一语便和盘托出的着急摸样,念娇忍不住笑出声,念姚的心事,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自从越中、抚东相继迅速被吞,镇西直接成为了抗衡汝南的第一线,仗着上下游的天险可守,虽然一时抵御住了汝南大军的冲击,但也进退维谷。
镇西王带兵力抗,但终究是兵少力寡,连夜八百里加紧奏书进京,请求皇帝派大军援助,及让镇西世子尚朝虎回程救援。
皇帝虽然准许了尚朝虎回程,但却只给了三千训练不足的新兵,其意不言而喻,朝堂只想看着镇西和汝南两败俱伤,再一举收拾残局。
尚朝虎明知此番带兵救援凶险无比,但还是毅然举身赴险。
吴老爷和张仟才常在家里讨论朝中局势,并不避讳几个女儿,故念娇念姚等对此事才都有所知。
“我都没说是什么人呢。”念娇笑着看念姚,故意逗她三姐,“没事儿,等他去了,你日子久了也就淡了,到时候爹爹再给你说一门好亲事,过三五年啊,你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我不嫁人!”念姚气势汹汹地说,大概是见了二姐和刘举人的丑事,还有念娇几件颇为波折的婚事,念姚对婚姻一事毫无兴趣。
俩人正打趣间,忽然蓝芍一脸喜色地跑来,道:“小姐,你在这儿呢,快到花厅去,你猜谁来了?”
念姚一脸困惑,蓝芍是个鬼怪精灵的,和她直肠子的主子不一样,同时念姚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
念娇似乎有几分答案,笑着拉着念姚跟了蓝芍过去。
前院花厅。
吴老爷面上带笑,平淡的喝着茶,但内心却像块石头被高高吊起。
他百思不得其解,镇西世子和自己府上有什么关系?但他未露出这种疑惑,只是和忽然上门的镇西世子如常谈笑。
“世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吴老爷客套道。
尚朝虎不会这些繁文缛节,他行色匆匆,往吴老爷身后张望了一番,似乎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粗眉一蹙,直言道:“我欲向吴府提亲。”
“咳、咳咳,敢问世子是看上了哪位小女?”吴老爷一口茶未及咽下,呛在喉咙里。
“是三小姐。”尚朝虎脸色一红,言简意赅道。
屏风后微微地传出一点动静,但吴老爷和尚朝虎俩人各有心事,都未察觉。
“小女能嫁镇西王府,自然是喜事,只是如今战事未定,只怕不便……”吴老爷托词道,但他心中想的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先前让他家先鲜花着锦的王府亲事,因为汝南叛乱,如今变成了一把悬在吴府顶上的铡刀,但所幸皇帝如今对他吴敬琅尚满意,未曾提及这番事,但若再答应镇西的亲事,可就不一样了。
镇西王如今被汝南王带兵围住,虽然一直在顽强抵抗,但万一,镇西王投降了汝南王,也做了叛臣贼子,那他吴老爷一府两门叛臣婚事,倒不如去找阎王做亲家!
吴老爷想到此,一阵胆寒,但看着眼前魁梧结实身披胄甲的尚朝虎,又不敢直言拒绝,只好闪烁其词。
尚朝虎见吴老爷口中许多自己不惯听的生僻敬语,心下生出烦来,一拳重重落在茶案上,轻甲震动,发出金石之声。
“吴老爷,我明日凌晨便要带兵前往战线,今日匆匆从城外点兵回来,甲胄在身,礼仪多有不便,只问贵府是否愿意将三女嫁与我?自从书院与三小姐初见,我便对她一见钟情,日久相处,知其人品可爱,爱慕更深,如今我此番若去,只怕经年才能回来,故冒昧前来,求亲吴府。”
尚朝虎一番真情流露,铁汉柔情,也打动了吴老爷几分。
他想起自己为了娶爱慕之人放弃官宦事家浪迹天涯的三弟,心中颇为欣赏这番勇气,但他又一想起汝南战事与自己的官运,嘴上又含糊起来:“这事啊……”
忽然只听屏风后一阵布料窸窣之声,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伴随着清亮的一声:
“我愿意嫁!”
随后冒头的念娇一脸头痛,她方才死活拉不住三姐,一听吴老爷犹豫,念姚一急,力气大得和牛一般。
尚朝虎定睛一看,竟是他朝思暮想的念姚,脸上惊喜之色溢于言表。